毒龙魔君眼睛一扫,顿时媚气横生地叹道:“可怜的小道士,连一柄剑都没有,居然沦落到要把树杈子炼成法器,看来正阳真君和梦阳真人不疼你呢,要不,你就随姐姐入魔宗修行吧?”
江鲤不好拒绝,更不能接受,于是只能假装没听到,径直走到太守面前。
如果江鲤的金手指不是“易瞳”,而是杀人升级爆装备的话,那他肯定不会有任何犹豫。
虽然这个太守的叛逆确凿无疑,但他始终是大乾官员。
江鲤深知打狗也要看主人的道理,所以他知道,自己下手之后,几乎百分百要被乾朝追求。
可眼下,背后站着一个一根手指也能把他碾死的魔道魔君。
江鲤望着太守已经开始涣散的目光,道:“降妖除害,守正祛邪,乃道门天职。你身为太守,知法犯法,今日,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说着他便将傲雪剑往天上一抛,剑指相引。
傲雪从天而降,径直刺入太守体内,这让他已经溃散的神魂有了些许反应,面上露出痛苦挣扎之色。
江鲤不为所动,剑指一转。
立时,剑气激荡,其肉身顷刻间被犀利的锋芒绞灭,不留半分残渣与血迹。
回头。
只见毒龙魔君根本没有在意太守的死活,只是口中默默重复:“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忽地,她眼睛一亮,再看江鲤:“小道士,真不随姐姐去魔宗吗?姐姐可是很看好你的天赋和悟性呢,还有,你杀人毁尸灭迹的动作也称得上是行云流水,留在道门可惜了。”
江鲤还是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要不是有旁人在场,他甚至都想把太守的魂魄也收拢起来,顺手为他诵念度人经来消减部分业力。
毒龙魔君哪儿能看不明白他的心思,于是也不着急强迫。
她转手在虚空中一抓,太守的魂魄顿时出现。
江鲤一看,又是一惊。
人的魂魄,完整状态下应该也是人形。
但太守显然不同,他的魂魄已经全然化作了一团只能勉强看出头颅与四肢的漆黑烟雾,内里更有一道幽蓝色的火焰燃烧跳跃着。
“先是封皮术,又是炼魂魔炎,真是叫人头疼。”她一边说着,一边双手隔空用力一撮,幽蓝魔炎迅速熄灭,周遭的黑烟也跟着随风飘散。
接着,她蓦地转身,面对那位女将军。
“宁溪,又见面了,你怎的也被一个老头子给骗过了呢?”
面对毒龙魔君的调侃,女将军终于说话了。
“你要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她的声音恰如其人,冷冷清清,语调也几乎没什么起伏。
毒龙魔君仰头望天。
那条气运金龙吞吐天地灵气,星星点点的灵光朝城中洒落,这些光芒不仅能够治愈百姓的伤病,还能抚慰他们惊惶未定的心神。
金龙上方的虚空中,一个身影正在缓慢成型。
“你猜来的会是谁?”
宁溪没有回复。
她自言自语:“你觉得会是风九五吗?”
“明珈!”宁溪突然叫破她的姓名,语气也陡然加重。
“好吧好吧,真是服了你了,好好的魔宗首席不做,非要投靠乾朝当什么女将军。”明珈满是幽怨地嘀咕两句,转眼身影便出现在黑蛟背上。
“我走了,小鲤鱼,宁溪,我在魔宗等你们哦!”
话落,黑蛟头颅一转,伴着洪亮的吼声,迅速御空升天。
数息而已,杳然无踪。
江鲤深深地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演武场的角落。
法海诵经声吸引的魂魄越来越少,意味着城中应该不再有人持续死亡。
不多时,再无魂魄到来,他便也停下。
江鲤快步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只觉法海似乎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的手臂上,显然方才长时间的超度已经令他全然力竭。
“张嘴。”江鲤说。
法海张口,双唇更显苍白。
江鲤往他嘴里扔了几颗丹药,慨叹地道:“终于结束了!”
“是啊!”法海小声附和,接着又说:“只是我俩错估了形式,以至于局面差点不可挽回,若我们能早点通知……”
江鲤听到这里直接打断:“得了吧,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的早知道,不瞒你说,贫道最擅长的就是推衍之道,可我事先也没预估到会有这般后果。忆昔追悔全无用,问心无愧当自如啊!”
“唉,江鲤,你虽然比我还年少,可懂的道理却比我多多了,方才所言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也叫小僧受益良多。”
江鲤撇嘴:“那是因为你们佛门就喜欢搞微言大义的弯弯绕绕,天下道理多得去了,你要是想,静下心来总结一番,随时都能超过我。”
“那不一样,你是由心而发,要是刻意为之反而不美了。”法海虚弱地笑了笑。
这时,宁溪起身走了过来:“你们说完了吗?”
法海不吭声,江鲤只能接话。
“宁将军,有事儿吗?”
“噤声。”宁溪说罢,抬头望天。
只见,天上的身影已经凝聚完成,其高越百丈,足够整个郡城都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只是纯粹的光影幻化聚合,但仍能清晰地辨出他的面貌。
五官端正,苍老面庞不怒自威;眉眼有神,儒雅风姿气度非凡。
“我见过他的画像。”法海轻声说。
“哦?他是谁?”
“大乾太傅,姜浩然。”
宁溪侧目,两人同时闭嘴。
只见,老太傅长袖一抖,手中顿时展开一张金色卷轴。
面向大地,他的目光仿佛直接与每一位百姓对视。
“大乾敕令:魔教动乱,杀生伤民,九十九郡,皆受其害。着,六部及各地官员,全力复地、安民。
即日起,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司,合睚眦、嘲风、狻猊、螭吻四军,及九州上下宗门,全力追剿魔教,生死勿论!”
江鲤对大乾的各大机构了解很浅,所以此时听得不免有些茫然。
但天上的老太傅可不管他听没听懂,直接宣读第二封。
“大乾敕令:皇子风萩,七月大婚,移青莲宫,掌青龙司,万民同庆,大赦天下!”
话落,老太傅的身影当即便开始徐徐散去。
与此同时,气运金龙也渐渐隐没,夜幕再度降临。
很快,一场夜雨从天而降。
雨滴打落在江鲤的脸颊上,触感清凉,但随即雨水便融入到他的体内,化作一缕纯净的灵气。
这是一场灵雨。
它并非自然天成,而是来自于方才的大乾敕令。
号令天地自然,灵气汇聚成雨。
毫无疑问,这也是对百姓的一种补偿和抚慰。
城中很快又喧闹起来,百姓拿着盆、桶或罐子冲出家门接纳灵雨,自己也站在空地上任凭灵雨冲刷。
由此可见,大乾绝对不是第一次这样做,否则百姓也不会有这样的经验。
收集起来的灵雨虽然其中灵气会在几天之内消散,但对寻常人来说,也是将来几天之中极为难得的补品。
这样的朝廷,这样的百姓,难怪大乾能够统一九州,虎视天下。
同时,江鲤通过仅仅一道投影便威势惊人的太傅姜浩然,再推测那位素未谋面的大乾皇帝,心里对师父吹过的牛更加不信了。
大乾皇帝,起码三品打底,一品都不算高吧?这种人物,肯定不知道有多少后手和底牌。
师父还在四品溜达,连个真君的尊号都没有。
拿头打?
宁溪再次走到江鲤面前,一言不发。
江鲤愣了愣:“宁将军,怎么了?”
宁溪冷冰冰地说:“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江鲤一时茫然,可看着眼前总会令他怦然心跳的脸,他还是很快想了起来,手在储物袋上一抹,掌中顿时多了一张黑铁狻猊面具。
双手递回,江鲤歉然地道:“方才没注意,实在抱歉!”
宁溪取回面具合在脸上,顿时,那个周身肃杀、血煞交织的将军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