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已死,本将要赶回军营,重新布防。你二人今夜有功,朝廷必有嘉奖,况且此事也需要你们从旁作证,所以不要离开潞河郡城,我们明日再谈。”
江鲤颔首:“自然,我们今晚去找个客栈,明天到军营拜见将军,如何?”
宁溪不再多言,对着江鲤点了点头,便直接转身离去。
片刻。
法海晃了晃江鲤的衣袖:“别看了,都看不见了。”
江鲤回眸:“你知道我在看什么吗?”
“还能看什么?江鲤,皮肉皆是虚妄,情欲处处难关,你可千万不要被迷惑啊!”法海苦口婆心地劝慰。
江鲤摆手:“我们三阳派不禁情欲,况且要是世人都没有了情欲,那孩子怎么生?人族岂不是没了未来?法海啊,我尊重佛门的清规戒律,你也要尊重我的自由意志,对吗?”
法海微怔,旋即苦笑:“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这位宁将军虽然生的花容月貌,可性情却极度淡漠,江鲤,你觉得她会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吗?”
“合不合适,不要光看长相,性格如何,也不能妄下断论。也许人家面冷心热呢?”
法海仔细回想方才,实际无法将“面冷心热”这个词和宁溪挂钩。
江鲤打断他的思索,道:“走吧,这一夜你还不够吗?赶紧找个地方睡一觉,我估计明天也没有那么轻松。”
法海点头,跟在江鲤身后,边走边说:“的确如此,此事影响太大,竟能让老太傅出面宣读敕令。后续对魔教的追剿也必然会卷起血雨腥风,只去大乾四司四军不要太过张扬,以免影响了百姓的正常生活。”
“嗯,希望吧,不过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你忘了吗,我亲自动手杀了个太守。”
“这……”法海顿了顿,道:“无妨,虽然朝廷必会追究,但也不至于责罚加身,宁将军地位与太守不相上下,有她襄助,小僧更不会坐视不管,你就放心吧。”
江鲤表面点头,实则暗暗叹气。
从卦象上看,他的确没有什么牢狱之灾,也不会破财,但是,这一次他似乎逃不掉因此而被人拿捏的结局。
怪毒龙魔君?
江鲤不会这么想,虽然她是魔道中人,可要是没有她突然从天而降,江鲤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破了血海噬魂阵,如果不行,那么这一城的百姓包括他们自身在内,估计都难以幸免。
知恩图报,方为丈夫。
离开郡守府之后,江鲤和法海返回许家宅院。
许府门头的匾额地落在地,砸成了碎片,宽阔的大门左侧露出一道狰狞的裂缝,透过倾塌的墙垣废墟,内里原本俊秀玲珑的亭台楼阁此时变得破烂不堪。
江鲤上前,脚边就是一个大大的许字。
法海见他不动,疑惑问道:“怎么了,江鲤?”
江鲤抬头看了看他,眼眸深处不禁有些复杂的意味。
法海和姓许的就这么不对付吗?
这个许家,和未来的许家会不会有什么关联之处呢?
这里虽然不是江南杭州西湖畔,但是从大乾九州的地理位置上看,似乎也正好重叠。
巧合么?
算卦的从来不相信巧合。
“无事。我们进去吧。”江鲤说罢直接入内,法海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穿过不复光彩的回廊庭院,一路上能看到不少许家下人被撕裂扔下的人皮,中间偶尔还能看到不少无辜遇难的百姓尸首。
法海一路诵念阿弥陀佛。
江鲤则眼含悲悯,抿嘴不语。
他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卜算不是完全预知,易瞳神通也并非全能,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能力极限,所以也不会无端妄自苛责自己。
昨夜一次散发符箓,几乎把他收藏的轻身符消耗一空,可若非如此,此时许家周边恐怕要堆满百姓的尸体。
舍弃符箓,救了百姓。
值得。
不多时,步入后宅。
只见萧叶盘坐在地,默默地盯着面前的两具尸骨。
江鲤暗暗叹了口气,随后提起精神唤道:“萧叶!”
闻声,萧叶抬头,但这一次他脸上没有再涌起开朗热情的笑容,只是木愣愣地对江鲤点了点头。
江鲤上前:“收敛一下,带走吧。”
“嗯。”萧叶动手。
江鲤问:“你侄女儿呢?”
萧叶手上动作一顿,旋即木讷地道:“她走了。”
“走了?”江鲤皱眉。
法海也愣了:“小僧离开时亲手画下了金刚伏魔圈……”
“不是。”萧叶解释道,“她自己走了。”
顿时,江鲤和法海皆是一怔。
很快,江鲤反应过来,惊诧不已:“是刚才那道冲天而起的红光?”
“嗯。”萧叶确认。
法海万分不解:“她居然有修为在身,那先前为何?”
萧叶一边收拢尸骨,一边道:“她告诉我说,她其实早就知道许森不是好人,但也是后来才知道我大哥大嫂已经被那贼子暗害,而今不过行尸走肉罢了,她本想查明真相,再为父母报仇,于是以身饲虎,加入许家,只是没想到……会有今夜之剧变。”
法海惊叹:“她的修为怕是比我们都要高,竟然还有这般隐忍,着实令人钦佩。”
江鲤想了想,道:“她是魔道众人?”
法海所言不错,秦莲儿能飞天而起,至少是六品,其次,她若非魔道,又岂能轻而易举地从血海噬魂阵中离开?
萧叶顿时痛苦地点了点头。
一时间,江鲤也不知如何再劝。
不过沉默是最差的方法,所以他继续问道:“她什么时候开始修行的?”
“我离家次年,她也被魔道之人看中,但并未离家,继续于俗世中修行。”
“这样倒也说得过去,魔道功法本来就修行进展极快。不过许森等人能在她的眼皮底下暗算你的大哥大嫂,背后怕是还有高人。”
萧叶把满地的骨头用布匹包裹起来,收入储物袋,这才抬头道:“江师叔,莲儿告诉我,我大嫂本就是魔教信徒,我大哥也知道魔教,但尚且犹豫是否要信奉。莲儿一直在劝导,大嫂却充耳不闻,她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没想到……结局竟如此惨痛!”
秦莲儿是魔道众人,但以前她也不知道魔教,只从名字推测其乃是魔道之一。
所以能够想到,她虽然不希望父母和魔道有太多牵扯,但也不至于剧烈反对。
可后来,魔教害了父母双亲,她才终于反应过来,于是情愿忍辱负重,暗查报仇。
但很显然的事实就是,她还是低估了魔教的野心。
听完这些事情,江鲤幽幽一叹,法海摇头不言。
大抵,这就是萧叶和秦莲儿的劫吧!
此外,世间好像真没有哪一个人是完全简单的,一个本来平平无奇的新娘,竟然是一个比他们修为还要更高的魔道修士。
“秦莲儿虽然是魔道中人,但你也无需太过介怀。方才郡守府中,救了我和法海的人,也是一位魔道魔君,她也同时拯救了全城百姓,若只看魔道就认定是恶人,那我们今夜可就没有什么活下来的机会了。”江鲤只能如此从旁引证。
萧叶微微颔首,但江鲤看得出来,他这个人心里有着几分执拗和倔强,对道魔之别偏见颇深。
这肯定是由于他过往游历的精力导致的,因为三阳派虽然是道门,可是也没有整天给弟子们洗脑说魔道都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恶人。
所以,这件事,只能让他自己慢慢想到清楚为止。
“走吧,先找个地方休息,明天还有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