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京张丞相家有一双儿女，从小养在宫中，养尊处优，哪怕是皇上亲封的公主见了其也是要笑脸相迎的。
只因张丞相的长姐——他们的亲姑姑，是在位十五年的张皇后。
张皇后母家势大，祖上是开国的功臣，出过数位功勋大将，连着三个女子坐上了后位，是连当今皇帝都忌惮三分的存在。
这月牙玉坠在黑暗中也能发出微光，是西楚特贡的夜明珠所打造。
而月牙两半凑成一对，本是赠与皇后的生辰礼物，皇后在侄子侄女出生后便将其赐予了两人。
是十分尊贵的象征。
可这等珍惜之物，为何会出现在青州这样的小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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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厌权想起上辈子张丞相之女张紫婧曾在他出征前将这月牙当做保平安的信物送给他，上面的纹路都清晰得记在他脑中。
而此刻手中的这块玉坠上半个翅膀的纹路，刚好能对得上。
见他不知为何看着玉坠出了神，秦鸢趁机挣脱出双手，恶狠狠地捏了一把他的腰间，乘其不备将他手中的玉坠夺回手中。
她一双手防备在身前，“二舅母的事，你知道多少？”
其实她知道这件事和眼前这个男人没什么关系，若真有关系，他早就畏罪潜逃了，何苦留在此处。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始终觉得眼前的人浑身都透着危险的气息。
只要他想，随时能将自己掐死。
楚厌权摸着腰间被她掐过的地方，整个人靠在柱子边，微微歪着头自上而下打量她。
这种审视的眼神让秦鸢很不舒服，她侧过脸不去看他，“你盯着我做什么？”
楚厌权似笑非笑，“遇到我便罢了，但你若遇到真的贼头子，你这番举动只会让人觉得你在撒娇。”
秦鸢耳根瞬间红透了，将桌上的信收起后连着后退好几步，借着微光就要逃走，可是一时心急没注意脚下台阶，一脚踏空便不受控地朝地上倒去。
一瞬间的微苦气息钻入她的鼻腔，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楚厌权一把将她拉住，只轻轻往后一带，她便转了个身与自己相对。
他好似握住了她散落的发尾，不由得想要放在手中摩挲，但鼻尖触到头顶的发丝又带来清淡的香味，他的手一瞬间愣在空中，浑身像是僵住一般。
直到秦鸢站定后慌忙推开他，他才反应过来，空中的手轻轻握成拳，垂在身侧。
“没事吧？”他拉开与秦鸢的距离。
而秦鸢本就红透的耳根此时更是满眼到了双颊，她只盼着光线昏暗眼前的人并未注意到。
“多谢。”她低头一鞠躬，转身便要逃跑，却又被他拉住了衣角。
“你做什么？”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此刻楚厌权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能吓到她。
“你走反了。”楚厌权无奈失笑，也不知不觉拉长了语调。
秦鸢现在只想将自己埋在土里，一溜烟便跑进了屋中猛地关上门。
她靠着门喘气，明明今日下了雨还有些微冷，但她却觉得热极了。
在她没注意到的床榻上，方止语不知何时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他很想下床给她递一杯水，但他浑身如软泥一般，连下床走动都做不到。
这种无力感让他有些抗拒见到秦鸢，只能侧过头闭上了眼，试图忽略她。
但秦鸢此时注意到他已经醒了，连忙朝他跑了过去。
“阿语，有好一点吗？”
她一边说着，目光落在他干裂的唇上，于是立马起身帮他倒了一杯水递上去。
“喝点水，等会我去厨房弄些吃的给你。”
方止语不说话，也不看她。
“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她关切问道。
见他旧不理自己，秦鸢有些着急，起身就要大喊，“大夫——”
方止语一听，终是睁了眼阻止道：“我没事，你别喊。”
但他对上秦鸢亮晶晶的眼瞳，又不由得想要回避，特别是看到她给自己倒的水，心中更是烦躁。
“我不喝。”
秦鸢和方止语一同长大，虽说他什么样子自己都见过，可他用如此冷漠的语气对自己说话，倒是头一次。
他在怪自己吗？
怪她借着纳吉上香的名头来询问一个多年前的真相，怪她三番两次把他激得病发。
秦鸢将水杯紧捏在手里，低着头低声道：“阿语，对不起。”
不知是她的声音太小，还是方止语根本不想理她，秦鸢半晌也未得到回应。
哪怕是他责备自己的声音也没有。
她不由得抬起头看去，却正好对上方止语红红的眼睛。
“你怎么哭了？”她连忙放下水杯，下意识就要用衣袖替他擦去眼角那不起眼的眼泪。
但方止语只是握住她的手，嗓子有些沙哑，“你道什么歉？
明明是他作为她的未婚夫，却总是没有办法保护她，连替她倒一杯水都做不到。
应该是他道歉才对。
秦鸢面有愧色，沉默了一下，最终鼓起勇气坦言道：“其实我来青州，不是想和你上香，而是想调查我娘亲当年的事。”
“我知你真心，不敢告诉你，怕你难过。”
她脑中一遍遍闪过方止语痛苦的神情，自责不已，“本来太医说了若是你能不受刺激好生休养几年，身子会恢复许多。”
“但是……”她又觉得泪意袭来，哽咽道：“但是青州一行，让你两次受刺激，你明明已经两年未曾发病了。”
她摩挲着手指，“我在想，若是你因我而不能好转，终有一天离开了人世，那我该怎么办？”
方止语不说话，她便想得越发多，“或许，我们不该成亲。”
方止语见她的下唇都被咬破了皮，原本因羞愧而不敢面对她的情绪也被压了下去。
他覆上她的手，柔声道：“傻瓜，你在想什么？我这病是娘胎里就带出来的，本就不可能痊愈。”
“而且我说过了，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所以就算你骗我，我也不会怪你。更何况你母亲的清誉本就胜过了这可有可无的上香。”
秦鸢望着他认真的脸和真挚的眼神说不出话来，只是流着泪，神情越发委屈。
“你干嘛要这么好？你就不能骂我几句吗？”
从小到大方止语对她发脾气的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
但他对自己太好了，反倒让她的良心被一遍遍撕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