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方家深陷战王余孽的风波,与方家结了亲的秦家亦未能逃过一劫。
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秦家多年的政治对手张丞相更是借机联合朝中盟友伺机扳倒秦家。
其中缘由楚厌权并未深究。
他只记得在秦家满门抄斩的刑场上,他牵着张丞相千金的手站在人群中,远远的看着秦鸢一家人被斩首。
刀声伴着血光,他捂住了张紫婧的眼睛,也将这一刻映在了自己脑海中,成为往后日子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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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之春尚有些微凉,青州下了整整三日雨。
到了上香这天,更是雷雨轰鸣。
进了周府正厅,方止语才将伞收了起来。
只是刚收起伞,便听门外走得着急的脚步声。
他连忙整理仪表,面色从容地望着门口。
来人却不带善意,转角看见他的第一眼便“呸”了一声。
“青州好些年未曾下过这般大的雨了,也不知道是哪些东西带来的晦气。”
“姌儿!”
柳静拉住她,又看向方止语,“方公子莫急,昭昭应该在换衣裳,不如你先去祠堂外候着?”
“不必,我在此等她。”他说着,目光一转,越过柳静,“周妹妹,你大可以将脾气撒在我身上,只是还请对昭昭莫要再恶语相向了。”
周姌心里一阵冷笑,但碍于柳静严厉的目光并未发作,只在心中暗自腹诽。
一个害死三姑母的人,有什么资格进祠堂?
她不光要恶语相向,更要让她在自己男人面前抬不起头!
“哪里的话,我与昭昭自幼相识,怎会恶语相向?之前都是误会,你可别往心里去。”
她对方止语客气一笑,又覆上柳静的双肩,“阿娘,这进祠堂上香祖母怎么能不在呢?您去瞧瞧,将二叔母一同叫来吧。”
柳静思前想后,亦觉得晚辈上香长辈却不在场很是不妥,便将方止语托给周姌招待,转头便去寻人了。
周姌和自己的侍女试了个眼色后,灿灿笑着给方止语倒茶。
“方公子,你可还记得六岁时我们也曾见过许多次。”
方止语细细回想,倒真的确有其事。
那时周姌第一次到云京,秦鸢便将其带偷跑出门,迷了路,两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在乞丐窝里睡了两天。
回家后秦鸢被罚了一个月的禁闭,他也时常去府里瞧她,一来二去与周姌倒也相熟了几分。
只是时间长了,若不细想,早已忘却。
“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
周姌将倒好的茶水亲手递给他,“如此说来我当叫你一声方哥哥了,不知方哥哥喜欢秦表妹哪点,了解她吗?”
她这般一问,方止语的眉间也染上了愁色。
“我自出生起便落下个心疾的毛病,不能同常人一般读书玩耍,一人待在私塾中度日,与云京众孩童多有疏远,也常被欺辱打骂。”
说到这儿,他又忽然低低笑了出声,自顾自在比了个半腰的高度。
“那时昭昭才七岁,竟找了一群乞丐堵了那帮王公子弟,将他们揍的鼻青脸肿,还扬言是我的暗卫。”
“她回家后被罚了三日,那时正值大雪,我便偷跑出去陪她跪了三日。”
他嘴角微扬,“要说喜欢她哪点,我倒是说不上来,许是偏爱得多,分不清哪些特别了。”
方止语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只觉得一切仿佛就在昨日一般。
一晃眼,他们就要成亲了。
“这么说来,你知道她害死了三姑母了。”
闻言,方止语面色沉了下来,“往事已然过去,周妹妹何必一提再提,我本以为你们只是多年未见,误会颇深……”
他并没有将话说绝,只是在听到秦鸢熟悉的脚步声后站了起身,抬步走向门口。
可周姌却忽地拽住了他,他脚下一顿,抬头望去,门口站着的侍女手中端着一盆子水,正蓄势撒出去。
“昭——”
他话未落下,秦鸢已然出现在门口,那冰凉的井水只一瞬间便将她浑身浇了个透。
秦鸢双唇微张,湿润的发丝紧贴在两鬓,脖颈不由地僵住。
进祠堂所穿的衣物本就素白单薄,如今又被打湿,更是隐隐显出她的身姿。
方止语愣在原地,左右一瞧不知如何是好,只连忙回避目光,有些微微怒了。
“周妹妹,你这是为哪般?!”
周姌却是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一把推开侍女,责备道:“阿翠,你没长眼睛吗?方公子还在此,马上就要去祠堂上香了,你这样让昭昭妹妹怎么见人?”
阿翠一把丢开盆子匍匐在地,“小姐,阿翠知错了!这擦拭正厅的水,我们一向皆是往外倒的,只是没想到……”
秦鸢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又甩了甩湿透的袖子。
“周姌,你在我面前就不用装模作样了。”
污水飞溅到周姌脸上,她确实不再装了,直直冷笑,“说实话,装的善良无辜倒也挺难受的。”
她扫了一眼仍旧不敢直视全身湿透的秦鸢的方止语,掩面嗤笑,“方哥哥,你怎么了?嫌弃昭昭妹妹了?”
“也是,这水不知道放了几天了,腥臭腥臭的。”她捏着鼻子远离秦鸢,凑到方止语身边。
方止语刚想开口否认,门外的管家便急匆匆赶来打断几人。
“三姑娘,方公子,祠堂那边在催了,快些过去吧。”
周姌得意洋洋,捏着鼻子擦过秦鸢身边,“湿成这模样,还想进周家祠堂,做梦去吧。”
可秦鸢非但不沮丧,反倒一反常态的朝她作揖。
“周表姐,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不如去祠堂看看笑话?”
周姌高傲抬头,自以为胜利般的带着阿翠离开。
实则内心深处却隐隐有些不安,只是绝不会在秦鸢面前表现出来。
周姌离开后,秦鸢这才看向背对着自己的方止语,有些无奈,“阿语,不如将你外衣借我穿一穿?”
方止语这才连连点头,手忙脚乱地将外衣脱下,侧着脸不去看秦鸢,笨拙地替她将外衣披上。
“昭昭,何必受这么多委屈,不如这香我们不上了,难不成不去祠堂我们的婚事便不会顺利?”
“事在人为,我们只要一心,自然能跨过这些阻碍。”
衣服披上后,他才一脸认真盯着她的杏眼,真挚诚恳,发自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