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鸢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方止语和阿澄还真的把人给‘捉’回来了。
她连忙给大夫解开绳子,大夫瑟瑟发抖地帮男人处理伤口,处理完后留下个药方便如风一般离去了。
想来是被阿澄那柄剑吓得不轻。
“一颗……两颗,”她神色复杂地数了数桌上被取出的钉子,“三十五颗。”
她望向因取出体内钉子而浑身是血的男人,心下翻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压抑,“你究竟是怎么得罪了那国师,这等折磨人心的刑罚都给你用上了。”
“杀了他儿子,取代他儿子,侮辱他儿子。”
他说的轻飘飘,好似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一般。
秦鸢顿时觉得浑身打了阵冷颤,不由得想要离他远些,可刚起身便被他的手扯住了小指。
“你做什么?”她抽回手,虽然知道他此刻手无缚鸡之力,心里却忍不住对他抱着防备。
“你的烫伤不处理吗?”
秦鸢怔住了,方止语闻言也忙将她拉过,盯着她左臂衣袖上的蜡油,“什么时候受的伤?”
“还有手肘的地方,方才我不小心推得的……”阿澄有些心虚,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小伤而已,现在重要的是这位——”她问道:“我们既然救了你,那也算是有缘,你叫什么?”
男人微张双唇,虚弱无力道:“陆惊才。”
秦鸢点了点头,继而又道:“重要的是陆公子的伤,只有他有办法解三殿下的毒。”
阿澄一听,原本沮丧的脸顿时一阵欣喜,激动上前,“真的吗?那、那我们要怎么做?”
眼见几人期待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陆惊才却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
“此毒名为侵蚀散,中毒之人会逐渐被腐蚀五脏六腑,而其中解药在宽刀帮,你们几人是不可能闯得进去的。我虽会制这解药,可其中药材却皆是名贵危险之物,藏于宫中太医院。”
他几乎是斩钉截铁,“你们不可能拿得到。”
阿澄先不乐意了,将佩剑摔在桌上,扬言道:“什么狗屁宽刀帮?我偏要去闯一闯!”
他跟着自家殿下闯荡这么多年,上过战场也下过土匪窝,去去几个小毛贼根本不在话下!
“宽刀帮是那狡诈国师的后援,光是人数上就能将你们压得死死的。”
一盆冷水浇了下来,阿澄咬咬牙又说:“那我们便去宫中求药,怎么说我们都是跟着使臣公主来的,若非那个什么红绫从中作梗,哪能到这个地步?”
若是真有这么简单那便好了。
秦鸢回想起那公主擅自调离他们的兵卫,便也知道她做这件事一定是背后有人撑腰。
“红绫?那个丫头也是个任性妄为的,若非我那狐狸老爹默许,她也做不出来这荒唐事。”
说着,他仔细盯着方止语瞧了半晌,“难怪她指名道姓要你送人过来,你与那小白脸长得当真是像。”
闻言,方止语心中一紧,问道:“我到底长得像谁?说清楚。”
陆惊才没有再说话,只是闭了眼,“休息了,把我的人放了,我要换身衣裳。”
今夜注定是无眠的。
从尚未踏入西楚的途中到如今逃出公主府,其间发生的事都不对。
途中埋伏他们的一伙人腰间系着铃铛,而那所谓宽刀帮的人腰间也系有相同的铃铛,如陆惊才所言,宽刀帮是陆国师的后援。
若陆惊才并未欺骗他们,那陆国师为何要从中作梗伏击他们?
秦鸢脑子里乱成浆糊,坐在院落中盯着地面发呆。
“在想什么?”
方止语在她身边坐下,替她擦拭药膏。
“我们能送信回云国吗?”她问。
“我和阿澄出去找大夫的时候试过了,别说是我们,就连这城中的百姓都禁止往外送信,哪怕是只鸽子都飞不出去。”
他思索了下,又道:“这些事情太过蹊跷,我们明日进宫试试,究竟是得到真相还是死于非命,就在明日了。”
别无他法,唯此一赌。
第二日,秦鸢和方止语带着阿澄便戴上斗笠一路遮掩着到了宫门口。
本以为入宫之行必会有人在宫门口拦截,可非但没有,反倒是有人猫着腰在门口迎着三人。
“三位是跟随颐和公主而来的吧?皇上有请,跟老身来。”
秦鸢一行人跟着眼前的太监一路到了崇安宫,将三人送到殿门口后便自行退了下去。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起来,方止语握着秦鸢,轻生声安抚:“没事,跟着我。”
崇安宫正殿内空无一人,连个宫女奴才的身影也未曾看见。
三人在原地等了许久,身后才传来脚步声。
来人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衣着朴素,发饰也只是简单发玉簪。
可那老太监所言是皇上传唤,怎会是一个女人?
她略过三人直走上了太师椅而坐,随后与身旁的宫女耳语了几句,那宫女便将殿门关上后离去。
“三位久等了,哀家方才路上耽搁了些时间。”
在这偌大的皇城了,又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敢自称哀家。
三人按着西楚的礼数作揖行礼。
“太后娘娘借着圣上的名头将我等传唤至此,想必是有要事相商吧?”方止语问
太后没有回答他,自顾自道:“我那不懂事的孙女将几位囚于府上,倒是委屈几位了。”
“原来娘娘都知道。”
“陆惊才呢?你们将他救出来了吗?”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做。
不对,也许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秦鸢忽然想起刚进入玉都时楚厌权说的话。
西楚的皇上年幼,权利分布在太后和国师的手里,而陆惊才正是国师的儿子。
眼见几人面露疑惑,太后也笑了起来,明明是上了年纪的女人但笑声依旧爽朗。
“和哀家合作,你们想要的东西,哀家自会给你们。”
眼前这个女人似乎把他们所有的事情都看在眼里。
他们昨日逃出公主府又救出陆惊才,途中并未与人打过照面,究竟是谁向她透露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