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天空像幕布,零散的撒着几颗星子,寒风呼啸,春日里的那点温暖也被黑暗全部吞噬了。
沈宴屿将晕过去的清汵紧紧拥在怀中,脸色比夜色还冷上几分。
他昨晚杀完刘屠夫处理现场花费了一些功夫,以至于没来得及阻止清汵被带来国公府。
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能阻止这一幕了。
可偏偏就差那么一点,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清汵走进府里。
纵使他心急如焚,也只能等到天黑四下无人才能偷偷进来救人。
那种眼睁睁看着事情变糟糕却又无法改变的无力感,就像钝刀子割肉,简直要把人逼疯。
“清娘你撑住,我一定救你,我一定救你……”
空无一人的漆黑街道上,沈宴屿的声音沙哑压抑,他眼底遍布血丝,抱着清汵的手都在颤。
他的身份见不得人,清汵又急需见医,思来想去,他只能去找唐卿。
他现在只庆幸,之前为了了解清汵的死因,亲自去抓了唐卿关在府里,知道了唐卿的小医馆位置,对不请自来这事也有经验。
不过这张脸还是过于招摇,沈宴屿找了个斗笠带上,寻思回头打个面具。
于是,夜半三更,一个蒙面黑衣男,一脚踹开了小医馆的门。
唐卿当时还没睡,正在研读一本医书,见状吓了一跳。
他直接双手抱头大喊:“钱在柜子里,好汉自己拿。”
沈宴屿理都没理,将他无视的彻底,直接将清汵往屋内的床上放。
唐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狐疑地站起身子看了看,结果这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清汵?!”双目猛地瞪大,唐卿惊叫出声:“这是怎么回事?”
沈宴屿此刻精神紧绷到了极点,他并没有解释,只从牙缝里逼出了两个字:“救她!”
唐卿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慌忙拿出医箱。
在唐卿紧急救治的时候,沈宴屿就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
他嘴唇紧抿,眼底遍布血丝,指甲攥进了肉里,漆黑的眸子里透不出一点光,宛如一座紧绷而沉默的雕像。
随着清汵的昏迷,他的理智已经紧绷成了一根线,随时处在断裂的边缘。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清汵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也活不下去了。
失去她的日子,他已经过够了。
他也再没办法重新经历一次失去。
那种痛太过刻骨铭心,甚至只是想想就已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何谈再次经历?
他跨越时空而来,是救她,又何尝不是救自己。
万幸的是,最坏的结果并没有出现。
随着唐卿的银针一针针落下,清汵惨白如纸的脸色逐渐好转。
约摸过了半盏茶功夫,唐卿一边抹着额头的细汗,一边将针收回。
“如何了?”见他似乎是终于救治完成,沈宴屿这才出声询问。
他的声音因为担忧而十分沙哑,带着显而易见的紧绷。
“风寒入体,旧伤复发,不过救治及时,没什么大问题,万幸万幸。”
唐卿说着,也是松了口气。
但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
疑惑的转头,他皱眉看着沈宴屿:“你是谁?”
“我……”明明是非常简单的一个问题,却问的沈宴屿哑口无言。
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勉强着说:“我是…清汵的朋友。”
唐卿却更奇怪了:“清汵什么时候还有朋友了?”
沈宴屿一愣。
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会没有朋友。
他之前确实没见过清汵的朋友,但他一直以为,只是因为阶级不同,所以没碰面。
但他从未想过,清汵会没有朋友。
“你……你不是吗?”
“我?不是啊。”唐卿挠了挠头:“我们是同乡,出门在外我就多照应一下,但其实并不太熟。”
“我真的从来不知道,她原来还有朋友的。”
唐卿十分惊奇,他上下打量着这个不露脸的男人:“那个狗屁王爷居然会愿意她与别人有接触?”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清汵每天除了去帮那个狗屁王爷做事,就是在等待召见啊,其他时候,她都只待在庄子里,从不出门的。”
沈宴屿再次愣住。
这些话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连在一起他却听不懂了。
他猛的就想起了自己之前忙起来的时候,经常十天半个月都想不起来清汵,以及刻意冷落她时,数月不曾过问。
在那些他没有消息的日子里,清汵……就一直待在庄子里吗?
可那个庄子里,除了她,什么也没有啊。
所以,这些年来,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偌大的庄子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日日夜夜,只与孤独为伴。
沈宴屿没办法想象那样的生活。
他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了清汵那永远都是孤零零一个人的身影。
她就像游荡在这世间的一缕幽魂,不知来处,不知归方,最终离去,孤坟一座,没留一点痕迹。
除了寥寥几人,没有人知道她,就好像这世间从无这般人。
胸口很闷,像是堵了什么,沈宴屿只觉得沉重的喘不过气,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还不是那狗王爷害的!”
唐卿也有些心疼,但很快满脸忿然:“若不是他耽误,清汵至于这样吗?”
直接被骂了一脸的沈宴屿有些怔愣:“此话如何说?”
“若是喜欢,抬回去给个身份好好娇养着,也不失为一段佳话,若是不喜欢,便干脆放手还她自由,皆大欢喜。”
“可这狗王爷呢,既不珍惜也不放手,生生将人耗了这么多年,这不是作践人吗?”
沈宴屿哑然,半晌才开口:“我…或许,王爷只是想保护她呢?”
“朝廷动荡,局势不明,若是喜欢摆在明面上,不就成了活靶子吗?”
他说的有些艰难:“或许,王爷他也不知,清汵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狗屁!”唐卿却气得拍桌:“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看他就是存心想要折磨清汵!”
“其实…也不尽然,他还是很在乎的,他只是不知道…”
沈宴屿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唐卿狠狠瞪了一眼:“你小子谁啊,我和清汵认识十多年了,这么多年相处,我还能不明白吗?”
“是你懂王爷,还是我懂王爷?不明白就少乱说话!说的全是鬼扯。”
王爷本王沈宴屿:“……”
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