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一脚踹出一段传奇。
一晚上的功夫,暴躁学霸把路之远踹倒在地的事人尽皆知。
“你真敢下脚啊,也不怕给班长踹出问题人家对象找你麻烦。”周盛坐在他前面八卦,求知欲比看到物理难题都高,“倒底怎么回事儿啊,因为啥?”
“你都在哪听说的谣言。”姜南哼哼两声,左手撑脸,右手转笔,“天天做题闲着你了?实在不行我去找语文老师帮你多要点儿卷子。”
他想了一早上没明白这事儿是怎么传出去的。
昨晚十一点钟的自习室就是加上刚到的贺鹤跟肖了也才十来个人,一觉醒来直接出名,去食堂吃早饭都享受明星待遇,走到哪都是眼光聚焦点。
他那一脚是踹爽了,就是憋得一早上没敢去厕所。
也对,打了众人眼中的学神,不出名才怪。
路之远反应倒跟平常没两样,甚至大课间被花松叫走回来都不忘给他带吃的。
难道这就是学神的定力?
姜南眼神在隔壁某人身上扫射,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能坐的住。
周盛自动屏蔽找他姐的话,翻开群聊划拉屏幕,“年级大群都传烂了!马天佑和徐俊义都是见证人,让人不信都难!”那群是高二年级大群,关于姜南踹路之远这事儿硬生生刷了几百来条。
男生普遍发‘牛b’表情包,女生则在心疼小小路会不会有事。
这群他没加。
嫌麻烦是其次,主要是群里消息天天刷999+,就是屏蔽也受不了,索性高一下半学期直接退。
姜南呵呵笑两声,怪不得消息传那么快,原来群众中有地下党。
直觉告诉他,跟马天佑和徐俊义脱不了关系。
“你还没回答我呢。”周盛期待的搓手手,“你到底踹的哪?班长没伤到重要部位吧?”
“他就在这坐着你不会自己问吗?”姜南没好气的回答,吐槽发小,“你当狗仔能不能专业点!”
周盛两手一拍,“有道理!”
吃瓜过于激动,居然把姜南的同桌就是路之远这事给忘了。
这事儿问的挺私密,周盛还知道尊重别人隐私,半眯眼环视一圈,捂嘴小小声,“班长,没伤到吧?就那个什么,你懂的。”
他懂个屁,姜南心里骂一句。
路之远态度还挺好,“没。”
“那就好,好多人等着我答复呢,尤其是小姑娘们。”周盛往群里回了信息,又问他俩,“你们不去吃饭吗?”
姜南冷笑一声,伸手指着不断徘徊在走廊上的陌生脸庞,说:“你觉得我还能走出A班的门吗?”
那些人都是来凑热闹的,就是想看看传闻中敢踹学神的暴躁学霸。
也就是他,姜南同学。
“好可怜,你一早上没去厕所了吧?”
周盛说话就是门艺术,专戳别人痛处。
“你其实偶尔不用说话的,我能懂你什么意思。”姜南表情特真诚,笑的人发瘆,“真的。”
周盛明白自己该立马消失,语速极快,“我先去吃饭。明天周六,今天晚上就不用排练了,你们自己背台词就行,等周日晚上对戏。”
姜南算了下时间,提醒他,“周日考试。”
“周考啊!”周盛惊呼一声,抱胳膊叹气,“对,差点儿忘了。”
四中放假时间有点儿特别,上六休一,周六休息周日照常上学。
考试则按照两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两月一次期中考的节奏,每个月第二第四周周日进行小考,恰巧,这周日就是本月第二周。
“那再说吧,反正周一排练是跑不了。”
他说完背着书包准备走,姜南跟着也站起来,路之远也想动,被他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你要真想让我死也可以跟着,只要…”姜南朝门口的方向歪头,“你不怕你的小迷妹们把我弄死。”
A班门口站了不少人,一多半都是女生。
“周盛,我跟你一起。”姜南追上周盛,与他并肩走出教室。
果不其然,他刚出来就听到周围议论纷纷,却也每当回事,拽着周盛的书包带子快步下楼。
“哎哎哎,走那么快干嘛啊!”周盛扭成麻花,艰难跟上频率,“哥,亲哥,你稍微看看我行不,这么走我真会摔的。”
姜南不满地啧一声,“怎么那么多废话。”
这姿势一直维持走到中央广场,姜南松手把羽绒服帽子扣脑袋上,一口气将拉链拉到下巴,伪装完毕,一头扎进人潮中往食堂走。
他从来不习惯别人的过多注视。与其当个耀眼的明星,姜南更倾向默默无闻做喜欢的事,何况这次出名的并不光彩。
上一次被人评价性格还是周盛在小学时说的孤僻。暴躁学霸这个称谓,他并不喜欢,只能说稀奇。
“盛儿。”姜南低头喊了声。
周盛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偏头看他,“怎么了。”
“能不能把舞台剧里的吻戏删了。”姜南说。
“吻戏删了!”周盛吼得特大声,引了一圈目光,站那就一整个二百五。
姜南一拳锤在他肚子上,咬牙低吼,“你他妈傻逼吧!能不能小点儿声!就乐意当显眼包是吧!”
周盛没想到他下手这么重,痛苦捂肚子,半死不活的调调,“我—靠—,阿南你要是不想让我活就直说,不要让我这么痛苦。疼啊——”
“活该!”姜南一胳膊甩他脖子上顺势往下压,直接把周盛的头卡在手肘处痛击脑袋,“你想丢人别带上我,稍微安静点儿吧祖宗!你真是我祖宗,摊上你我算是倒八辈子霉!”
摊上路之远,至少千年起步,那才真是个阴晴不定的活祖宗。
“行行行,我的错我的错,你先松开我行不行?”周盛手摁着姜南的胳膊和背用力,试图跟拔萝卜似的把头搞出来,但因为站不稳做了个徒劳。
“祖宗!你才是我活祖宗,松手吧!”周盛痛苦求饶,嗷嗷叫着,“脖子真快断了!骨头都咔咔响好几声了!”
姜南没想跟他一起丢脸,松手后刻意拉开一段距离,以表示不认识这个傻子。
周盛晃了好一会儿脖子才缓过来,小步跑追上去,不解地问,“不是,为什么啊?只要看过剧本都知道这是个看点啊!”
想要在元旦晚会中脱颖而出,创意少不了,制造舆论更不能缺。
他们节目的卖点除了反串外就是最后的吻戏,这种18+才能有的剧情最能在高中引起轰鸣。一群毛孩子喜欢什么?不就是找刺激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要亲的人是班长嘛!”周盛戳中姜南所想,“肯定不能真来不是,错位的,就是给台下观众一个错觉,我就是再怎么想也不可能让你们真亲啊!”
“不一样!”姜南说:“再怎么说我们都是男生!”
“所以一开始就说让你们牺牲下色相啊!”周盛摊手,“没看剧本前就跟你们讲过有吻戏做好心理准备。”
姜南:“…”
他说的没毛病,姜南找不到理由反驳,低头看脚下踩出的鞋印子。
“你要真想,也不是不行。“
姜南埋下去的脑袋往上抬了几分,竖耳朵。
“我先去找班长问问。”周盛也不想让姜南为难,商量的语气,“他那边要是也同意,这段戏就改改。他要是觉得没问题,就还是照原来的演,可以不?”
绝对没戏。
就冲路之远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自己对象生气要哄然后坐在自己身边,删吻戏这事就没戏。
“你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姜南嘀咕一句。
“对了。”他伸手接片雪花,“周六我不回去,到放假前。”
周盛不知道他们家暖气坏了,问,“一直住校?”
“差不错吧,正好趁机会学习,下个月还有学业水平考试,得提前准备复习政史地。”
“准备的好早。”
“早晚的事。”
周盛还真找了路之远说这事,具体什么时候不知道,反正姜南看他回宿舍时黑着张脸。
“阿南。”他站在姜南旁边,垂着眼,“你找周盛说要删吻戏?”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敢认,姜南觉得气势不能输,骄傲地抬起胸脯,“昂—”语调都上扬。
肖了正在跟贺鹤吐槽食堂拌面难吃,闻言比口型问贺鹤,“删吻戏?”
对方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有瓜不吃是傻蛋,还是这么劲爆的。
肖了闭声拉着贺鹤一起吃瓜,懊悔为什么没早点儿准备瓜子。
“大家都是未成年,这剧情在老师那绝对过不了。”姜南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了得,“节目想要被选上,红色正能量少不了。”
“错位吻。”
“那就不是一个概念了吗?不会引发舆论吗?考虑事情总要全面,不能只为眼下,只为自己。”
他说的自己,点的就是路之远。
这剧本是路之远监督修改,说没有私心,姜南铁定不会信。
“路之远,没必要的东西,总有他不该存在的合理性。”姜南说。
路之远没讲话,只是原本垂在裤缝位置的手渐渐握成了拳,良久才开口,“我知道了。”
姜南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要站住立场就不能犹豫,不然容易改变主意。
这是姜南与路之远对线多次后得出的结论。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抱瓜啃的肖了忍不住扣起脚趾。他用眼神同贺鹤交流,希望对方能找些话题打破现状。
贺鹤收到眼神,默默合上手里的生物资料,“学长,你们明天回家吗?”
“不回。”姜南靠着椅背往后仰,反问,“你们要回?”
“上周回过了。”贺鹤说完看向路之远,问他,“路学长呢?”
“留宿。”
多年的默契在此刻展现了作用,肖了明白他的意图,拍手说:“那今天晚上去外面吃个饭吧!周五周六晚上熄灯时间后延一个小时,就算回来晚也来得及!”
姜南没什么意见,点头,“行啊。宿舍第一次聚餐,很不错。”
“学长有什么想吃的吗?”
“问的太突然,还真想不到。”姜南有一下没一下的压椅子,“学校附近好吃的也就那么几家,大冬天不是火锅就是烤肉。”
“那吃烧烤?”肖了提议。
“行啊!”姜南莫名兴奋,“好久没吃了!有推荐的店不?”
“中兴街的老地方!他们家烧烤还吃不贵!”
俩人越说越兴奋,全然忘了这宿舍还有两个人,问都没问直接敲定。
“那就这么定了!”
异口同声,击掌为盟。
肖了还算有良心,回头看贺鹤,“贺鹤,没问题吧?”
他能有什么意见,无奈点头。
中兴街就在学校隔壁,距离不过步行十多分钟。
老地方则是一个喜欢做杀马特发型结果被他爹一拳锤到厨师学校深造的潮流酷哥开的烧烤店。因为味道独特、价格合理且位于几所学校交界处而闻名于桦城众多学子之中。
肖了跟贺鹤是常客,一进门就冲着里面吆喝,“林哥!猪肉羊肉各三十串,其他的随便来点儿!”
玻璃窗后站在烤炉前的绿毛酷哥回应,“好嘞!”
姜南眼睛发亮,早听说这店长是绿毛,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有个性。
肖了过去跟人寒暄,回来问他们,“喝酒吗?”
姜南实话实说,“能喝,但不多。”
“那就喝点儿吧,反正明天不上课,吃烧烤不喝酒味都不对。”
肖了吐槽完直接去冰柜里拿了四瓶放桌上。
姜南悄悄问贺鹤,“他很能喝?”
对方面无表情,“一杯倒。”
姜南:“…”让他装出了两斤的酒量,少年好骨气。
路之远在一旁倒热水涮杯子,弄干净后默默放在姜南面前。
他在求和,姜南没理。
肖了边倒酒边说:“素菜没弄多少,主要就是吃肉,不够再点。主打一个不浪费原则。”
“来吧学长们!”小孩端起酒杯,特中二,“敬伟大的311,敬青春!”
姜南笑骂一句神经病,却也配合,碰杯后一口闷。
冬天吃烧烤的不多,但老地方位置爆满,基本桌桌都挤一圈五,吆五喝六的喝酒吹牛皮。
姜南一杯酒下肚直接上了脸,懵懵地靠在椅背上吃串听肖了吹嘘,偶尔跟着呵呵笑两声,实在乖巧。
路之远察觉到他安静的过分,扭头去看,才发现某人已经醉成软塌塌的一团,顶着一张红透的脸嘴角还不忘带笑。
这样好看,帅!他冲着路之远吼。
对面,肖了果然如贺鹤说的那样一杯倒,靠在身边人的肩膀上还不忘嘲笑姜南,“学长,你行不行啊!哈哈哈哈哈哈!倒的比我还快!”
姜南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要怼回去,“半斤八两!”
最后俩醉鬼是一人一个背回去的。
姜南抓着不舍得松的半瓶酒趴路之远背上,嘴里还念叨着肖了酒量差,下次不跟他喝。
路之远被逗笑了,软语哄着说:“好。”
姜南没安分几分钟,猛地起身质问他,“你是不是生我气!”
路之远被问懵了,“没生气。”
“我不信。”姜南喝醉后说话有点儿大舌头,“你今天中午回来就是生气了,说话还难听!”
路之远很无辜,“我没有。”
“承认自己生气又不丢人。”姜南吐槽完重新趴回去,还主动伸手搂脖子脖子,生怕他又生气把自己甩下去。
“我没生气,阿南。”路之远走的很稳,一字一句说的缓慢清晰,“我只是害怕在你这里真的得不到一个名分。”
姜南蹭蹭脑袋,“哼哼—”
“删吻戏并不是真的不可以,我不逼你,只是…”路之远停在原地把下坠的姜南往上送了送,“真的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可以啊!”
这一声,姜南吼的音量跟周盛那个二百五一样一样的。
路之远在暗处摸到手机,凭记忆点开录音。
他说:“只要你把年级第一让给我!我就同意。”
“真的?”
“拉钩为证!”姜南伸出左手大拇指和小指,“说话不算话,这个总要算数。”
路之远愣了一下,把他脚交叉在身前伸出右手盖上去,左手不忘拍照。
“一百年不许变!”姜南说。
与姜南相比,肖了醉后还挺乖,安安静静地不动弹。
某人好不容易安分会儿,路之远趁机问贺鹤,“背过吗?”
贺鹤回忆,淡淡说:“很久很久之前,小时候。”
“现在什么感觉。”
“就想…”贺鹤顿了下,轻轻用头去触碰放在脖颈间的脑袋,“走的慢点儿。”
路之远把醉鬼往上送了下,说:“我也是。”
昏黄的灯光在寂寥的夜中撒出一片暖打在并肩行走的少年身上,雪静静地落,树上、路上、屋顶上…
渐渐…渐渐…
嘘—
是谁在雪中漫步行走,慢慢…慢慢…白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