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能不住校吗？”姜南推着行李箱故意磨蹭步速。
白女士左手挎包右手挎帅气儿子，没好气道：“申请书交了，东西搬了，人都快走到宿舍门口了你跟我讲不住了？”
“我没住过校。”
“人生有无数个第一次。”白女士说：“反正家里暖气一时半会儿修不好，冻的是你自己。”
“我真的…”
“你给我打住！”白女士打断他的话，“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刚开始我就说让你去姑姑家，是你不乐意。”
姜南没话讲，手动闭嘴。
不是不去，而是姜南觉得自己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想去谁家就去谁家。
他那时候能够在各家亲戚里游刃有余不过是这代就他一个小娃娃，不管走到哪都有人稀罕。
现在不一样，家家都有小孩，不管去谁家都是麻烦事。与其去姑姑家，他宁可住校。
他不开心，耷拉着脑袋把目光投向身后做苦力的姜孝安身上。
收到儿子的求救信号，姜孝安把头摇成拨浪鼓。
他们家是有食物链生存规则的，处于链条顶端毫无疑问是白女士，这是个俩人加起来都难以匹敌的强者。
白女士用手把前面的头发拨到后面，冷笑一声，“看你爸也没用，我俩晚上十点四十的飞机，等你收拾完就去机场。”
姜南深深叹口气，认命。
内心哀嚎，你们不懂我，不懂我的心，还故作很淡定。
顺便自夸，我真真是个孝顺孩子，从不给父母找麻烦。
走到楼下，姜南去找阿姨做登记，领完门禁卡带父母上楼。
白女士走在最前面，看到走廊尽头向外敞开的宿舍门，问姜南，“是311吗？”
“对。”姜南点头，解释道：“应该是班长在收拾东西。”
他刚才签字时上面那个是路之远，再加上这会儿住校生还都在上下午最后的自习，能开门的只有路之远。
白女士惊讶，“跟你们班长一个宿舍？就你们俩？”
“九号楼是混寝，花哥说还有两个高一的学生。”
下一秒，一巴掌落在头上，白女士教育道：“没大没小的，班主任就班主任，天天称兄道弟像什么样子，不尊重老师！”
“哎呦。”姜南觉得冤枉，“我们都这么叫的。”
“那也不行！”
他们说话声动静不小，引了里面人的好奇，向外探出半个身子。
徐靖把来人上下打量一番，回头看正在铺床的路之远，“来的是你同学？”
“同桌。”
“奥~”徐靖意味深长，抱着胳膊笑，“你还没跟我解释突然想住校，跟着孩子关系不错吧，商量好的？”
不，是为了爱情。
要是真商量，姜南不定怎么闹。
但关系不错…
路之远回想这几天，坐了同桌牵了手，现在还成了舍友，说关系不好都没人信。
点头，“他学习挺好的，年级前十。”
“说这个干什么，你们整个班学习不都挺好的。”徐靖问。
“你不是讨厌我跟学习差的玩吗。”说完，还不忘叠被子。
这话听起来很无所谓，不过徐靖知道他什么意思，欲言又止，往外走。
正教育自己孩子的白女士看到从里走出来的女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主体商务，妆发精致，内穿灰色西装、黑金色腰带点缀，外搭某牌新款大衣，细高跟短靴，四个字总结——成功人士。
白微捂嘴小声问姜南，“那是你们班长的妈妈？”
“我没见过，之前不是开过家长会，你没印象？”
高二开学分班考结束举办过一次家长会，那时候姜南跟路之远还不熟，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学神上，学生之间都不熟，双方家长就是见过也不会有太大印象，尤其他们家白女士脸盲到一种境界。
姜南没得到答复，也不抱希望。
“看起来不好相处。”白微总结。
话虽这么说，但碰了面还是得打招呼，白女士挺胸抬头气昂昂走过去，笑道：“您是路之远的妈妈吧？”
“我是。”徐靖自听到他们一家人说话就很感兴趣，上前一步握住白微的手，“您好，叫我徐靖就行。”
“白微。”白女士拍拍站在旁边的姜南，“这是我儿子姜南，跟你家孩子一个班的。”
“姜南啊。”徐靖冲他笑，“我家小路的同桌，刚还听他说起，这不就凑巧了吗，同桌同宿舍，以后我们家小路就拜托你照顾了。”
并不是很想照顾，还特别想逃！
阿姨你懂那种绝望的感觉吗？
您懂吗？您懂吗？
姜南笑的比哭还难看，关键是还不能不答，硬着头皮上，“没问题阿姨。”
“我收拾完了。”
路之远走过来打招呼，“阿姨好。”
白微眼睛一下就亮了，“哎呦，这就是小路吧，长得可真好，个子还高。”
果然女人不分年龄段，只要看见长得好看的就走不动路。
姜南很同情他爸，歪头小声说：“你就不吃醋？”
“小屁孩一个，你妈就是新鲜一会儿。”姜孝安放下手里的行李，“去去去，小孩子懂个屁。”
他这举动被路之远看在眼里，伸手去拿被褥，“我来吧。”
姜孝安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也不重，就是看你们说话还得好一会儿。”
听闻这话，姜南拉着行李箱对白女士说：“妈，您跟阿姨先聊着，我跟爸进去收拾。”
白微嘱咐道：“小心点啊。”
在住宿条件这方面，四中算是下了大笔手。上床下桌暂且不说，还有单独的衣柜、鞋柜，阳台加独卫，要说唯一的缺点，就只有洗澡得去隔壁的澡堂。
高一那两个学弟住的是同一边，路之远给姜南留的是靠里的床铺，离阳台近。
保险起见，路之远在帮他把被褥放上去之前问了一嘴，“睡这行吗？用不用跟我换？”
“不用！”拒绝他的是姜孝安，“不用管他，自己墨迹才来晚的，睡这就挺好。”
姜南也附和点头，半跪在床上接被褥。
他对这种事情本来就无所谓，路之远比他来的早自然有挑选权利。
小同学在家里干活不多，打扫卫生什么的都有阿姨，主要任务就是学习。
铺床的这会儿功夫把没干过活的笨拙露了出来，把姜孝安搞得哭笑不得，站下面吐槽，“多大的孩子了还不会铺床单。”
姜南觉得丢人，但他亲爹话说的不错，自己大少爷日子过习惯了，手哆哆嗦嗦半天床单还是皱巴一团。
路之远坐自己床上抿着嘴偷笑，拿出手机对着姜南的背影拍照。
“咔嚓——”
声音没关，很尴尬，停在照片上的姜南不再是背影，转身盯着路之远的眼睛里满是惊讶。
“你干嘛！”姜南伸手去抢手机，“偷拍是吧！偷拍还开声音！”
路之远自然不会让他得逞，身子往后仰的同时把胳膊伸更远，除非姜南敢当着三位家长的面趴他身上，不然绝对不可能够到。
上床的楼梯是柜式台阶，最上面那块似乎是考虑了学生安全问题，面积要比其他的大许多，四只脚放在上面倒也不拥挤。
正如路之远预料的那般，姜南看他躺床上之后就不动了，微微弯腰站那小声骂，“你有病是吧，你是不是看你妈和我妈都在我不敢动手是吧，赶紧把照片删了，幼不幼稚啊！”
是谁说的四中学神是朵高岭之花，任谁都靠近不得，简直我呸！打小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坐下面打字回消息的姜孝安听着上面没动静，起身去看，他儿子正眼冒火花盯着对床的班长。
“干嘛呢！”姜孝安问，“你床都铺好了？”
“没有！”
姜孝安听出了这语气愤愤，乐了，“还不快点儿吧，晚上在这睡觉的是你，难不成睡床板啊？也行，年轻人睡木板子对脊椎好。”
路之远补刀，“还有一种选择，跟我挤挤。”
必不可能！
他宁可串寝室去跟周盛睡都不可能跟这货挤。
姜南听完麻溜转身继续铺床单，人的潜能果然都是被逼出来的，光是铺床的动作都比之前好很多。
一时间陷入寂静，只剩下了姜南手与床单的摩擦声。
路之远不再逗他，躺在床上看照片，他动手裁掉一些不必要的背景只留下姜南的上半身，欣赏半刻后设置成了桌面壁纸。
心虚…因为他是偷偷摸摸的。
又雀跃…因为那是他喜欢的人。
他放下手机盯着姜南的背影，手不自觉扣了下静音键，重新举起点开录像。
姜南的动作被他记录在手机中，藏在上锁的相簿。
屋内静的安心，两位妈妈倒在外面热火朝天，姜孝安出来时，徐靖正在扫白微的二维码。
“都收拾好了？”白微问他。
姜孝安点头，“差不多了，南南说还有些生活用品没买，我下楼帮他买，你进去休息…”
“我等下自己买。”姜南的声音从屋里传出，“你们等下不是还要赶飞机吗？我出门看见你们行李还没收拾好，快点儿回去吧，我自己来。”
白微有些担心，“能行吗？”
“我都多大了，有什么不行的。”姜南从楼梯半道一跃而下，“我送你们。”
路之远跟在后面出来站到了徐靖旁边，他没说话，静静地等待。
从宿舍楼到校门口这段距离，姜南听了一路唠叨，无非就是好好学习，跟舍友、同学等好好相处，尤其不要欺负周盛。
他不好反驳，点头点到脖子酸，等父母上了车才彻底松口气。
姜南看向在门口等待的路之远，开口，“我去超市买点儿日用品，你先回去吧。”
“我那有。”路之远回答。
“有什么。”
“生活用品。”
姜南觉得莫名其妙，你有就有呗，说出来是炫耀还是想被夸？
呦呦呦，还真是个乖宝宝呢。
“你有关我什么事，我去买我用的，又没叫你一起。”
姜南说完转身就走，被路之远伸手抓住了手腕。
凉凉的，他下意识往后缩却没挣脱开。
“我带的有你的一份。”路之远说。讲完又立马松开手，藏在背后。
姜南：“…”有我的一份？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姜南没多问，确实是路之远能干出来的事，从喜欢不问喜好的投喂就能看出，他要不这么做才奇怪。
姜南哦了一声，两只手蹭在一起搓搓，“那走吧，怪冷的。”
路之远跟在他身后一米左右的距离，垂眼能看到姜南头上的漩，一搓毛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任他压几次都不折腰，依旧挺立。
姜南走路时喜欢踩着地砖缝，走着走着思想就飘到了千里外，满脑子都是在路之远的情况下自己还怎么卷。
他要拿年级第一换座的事路之远并不知道，学也就学了，身为A班学生不学习才奇怪。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有目的的，事关路之远他怎么做都感觉心虚。
…脖子疼。
他左右晃了两下，眼睛瞟见不远处的校园平面图，想起陈杳给的宿舍平面图上有自习室，突然有了想法，或许去那是个不错的选择。
从校门口到宿舍需要经过文理楼，刚走过不远下课铃便回荡了整个校园。
他们晚上不用上晚自习，也就没打算那么早吃饭。
姜南朝天哈着热气继续往前走，经过花坛还捏了撮常青树上堆积的雪，想到什么，回头看了眼路之远快步率先上楼。
他刚才只收拾了床铺，从家里带来的衣服资料什么的还没摆出来，一进宿舍就开始忙乎。
周盛是在他摆书时来的，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大包，鼓囊囊地。
姜南好奇，“什么东西。”
“只能说是好东西，你喜不喜欢我没办法打包票。”
他边说边把东西往外掏，最后出现在姜南眼前的是一件蓝黄配色有着大大裙摆的公主裙以及红的亮眼的蝴蝶结发箍。
周盛不愧是他发小，一点儿没说错，是个好东西，他还真不喜欢。
姜南眼睛瞪得溜圆，“别告诉我…”这是我要穿的。
“舞台剧的服装，找我姐帮忙借的，特意弄来的最大码！肯定能穿上。”他语气里满是骄傲。
路之远听见动静从床上下来凑热闹，刚下来就看到星星眼的周盛。
“班长你也在啊！那正好，你的衣服我也带了，换上试试。”
周盛把裙子往姜南怀里塞，弯腰从黑包底部拿出一套欧洲宫廷风男式礼服，“你们先试一下看尺码合不合适，我先去吃个饭，等下回来看啊！”
周盛一溜烟儿跑了，剩下拿着衣服的二人干瞪眼。
姜南瞪他，凶巴巴，“看什么看啊！”拎着裙子往卫生间拐。
他在厕所里奋战五分钟，最后扯嗓子喊，“路之远！”
“怎么了？”路之远扣好袖口，站阳台上问，“姜南？”
门‘砰—’的一下从里面往外敞开，穿着公主裙脸红透的姜南扭扭捏捏转过身，支支吾吾，“我…我拉不上，你帮下忙。”
“嗯。”路之远话里听不出语气，嘴角却含笑。
他左手捏住拉链底端的布料，右手捏拉锁，正准备往上拉，宿舍门被人拉开。
刚进门的小学弟傻眼了，穿着公主裙的姜南也傻了。
四双眼睛你看我我看你，怀疑人生。
其中一个学弟往门上瞟一眼，9#311，没走错啊。
那这…
开门的人有两个，个子高的那个一手捂住矮个子的眼睛，一手拉门把手往后退，“不好意思。”
“哦豁—”稍矮的发出奇怪的声音，在门关上之前双手合十附和，念念有词，“真的不好意思，抱歉抱歉。”
姜南僵在原地，完了，彻底完了，他的一世英名算是真的完了。
路之远没什么感觉，在人走后拉拉链的动作一气呵成。
“挺合身。”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