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还在跟路之远生死拉扯，刚萌生让服务员再添把椅子的想法就被周盛打断。
“站着干什么啊？马上锅底都上了！”周盛扯嗓子吼了一句，“赶紧坐啊！”
拖二百五的福，姜南在众目睽睽下坐在了路之远旁边。
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落座又一个发现华点的二百五开了口。
“哎！怎么回事啊！”马天佑坐在最靠里的位置打趣，“我说你们俩够了啊，同桌同宿舍就算了，怎么聚个餐都分不开！”
有人抛出一个问题，“有没有谁还记得这俩是死对头？”
“谁家死对头关系这么好？”
桌上顿时起了一片笑。
“要不咱俩换个座？”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并没有觉得好笑的姜南一脸幽怨看向马天佑，“来，你跟路之远挨着。”
“不了不了！”马天佑头摇成拨浪鼓，“班长的学神光环我无福消受，还是您老享受吧。”
姜南纳闷，“你从哪看出来是享受？”
“周盛说的！”马天佑毫不犹豫出卖队友，“他说你自从坐在班长旁边之后刷题效率蹭蹭上涨，买饭都带着单词本。再说了，你天天在自习室熬到凌晨一点，怎么不算。”
“马天佑你少放屁！”周盛坐在另一端反驳，“你自己听听那是享受吗？我明明说的是压力山大，一个星期丢半条命！”
这回轮到路之远不解。
刚消声没两秒的笑声再次翻涌，几个跟马天佑关系好的男生拿瓜子、花生壳扔过去，骂他脑子不记事。
“反正就这么个意思！”马天佑用胳膊挡住脸，叽哇乱叫，“哎哎哎！别扔脸！脸啊！”
“都长这样了还要脸啊！”
“哈哈哈哈哈——”
“……”
这年龄段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八卦消息，不管是真是假先添油加醋讲一番再说对错，这开局的小插曲自然不被放在眼里，随便哈哈笑两声也就过去了。
随着几盘肉下锅，干吃觉得没意思的人开始提议喝酒，正算着拿多少，姜南开口插话，“酒就不喝了吧，学委还在呢。”
这一桌十几个人就陈杳一颗独苗，喝醉了还真不好回去。
陈杳还没开口说不用，就被一个初中上来的马天佑抢了先。
“瞎操心！”他伸手竖大拇指，佩服，“我俩初三一个班的，不是跟你们吹，这姑娘喝酒比爷们还爷们，酒量海着呢！咱这一桌还真不一定有几个能喝过她。”
他刚要继续往下吹嘘陈杳初三毕业聚餐八瓶啤酒没醉的战绩，从天而降一巴掌抽在他背上。
一圈男生闻声倒吸一口凉气，轻拍胸口庆幸那巴掌没落在自己身上。
“哎，我去——”马天佑嚎了一声，反手捂背求饶，“姑奶奶，您干嘛啊！怎么动手打人啊！”
“有意见？”陈杳哼了一声，“打你是需要提前商量还是打报告？又不用挑日子，打就打了。”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武力值这么高怎么找对象！”马天佑说。
陈杳顺着话往下回怼，“我一个小姑娘被你描述跟酒蒙子一个样，武力值高点儿那是我的本事！”
“哎呦！”
马天佑无力反驳，搬着凳子默默往旁边挪，逗得一圈人又乐了。
这酒最后还是要了，许是为了维持形象，陈杳点明不喝酒，周盛没多问直接给她整了瓶大桶果粒橙。
酒一到位，半大毛小子跟猴抢香蕉一般围过来，十多个杯子哐啷一阵乱响，感情到位一口闷，杯子空了脸红了，互相看着顺眼了，随即上演八卦连续剧。
各类八卦在他们嘴里存活时间不过几分钟，一些没什么意思的两三句带过，从学生说到老师，从学校讲到家里，十几个人凑成团，没一会儿说了八百个人坏话，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清白的从他们嘴里走出去。甚至有些消息几人说的有偏差，仗着酒劲上头吆喝一句‘你说的不对’直接拍桌而起，操起酒瓶一顿激情演讲，吐沫星子横飞惹来众人殴打。
姜南先前没住校，对某些八卦了解不多，坐在角落里悠哉悠哉地捞着肉往嘴里塞，脸上表情基本没变化。
一桌喝酒上头只顾着吹牛放马，还是康嘉瑞说累了抱着啤酒瓶靠椅背上休息，眼睛来回乱瞟时盯上了某只没碰酒精的落网之渔。
“怎么光吃菜不喝酒啊！有什么意思？”他从脚边的酒箱里摸了瓶没开封的放他面前，嘴巴朝路之远身上努努，“开瓶器在班长左手边，让他帮你开一下。”
姜南一愣，“怎么跟肖了一个样。”都爱催人喝酒。
康嘉瑞面露疑惑，“肖了是谁？”
“没，喝就喝吧。”姜南摆了下手，半起身去够，却被人抢了先，随手扔到不远处的窗台上。
姜南：“？？？”
这人纯找抽？
他不跟路之远一般见识，没了开瓶器用筷子，刚找好角度准备使劲，酒连筷子被人一锅端，随后塞进手里的是双还塑封的新筷子。
“咋了班长。”康嘉瑞红着脸问，“你要喝我再给你拿一瓶呗，非得跟姜南抢？”
他说着就要弯腰去拿，被路之远拦住了。
“他不喝。”路之远说。
康嘉瑞又懵了，眯着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瞄，“为啥啊？姜南不刚还说要喝吗？”
“他那是不懂得拒绝！”周盛手搭在椅背上，扯嗓子喊，“阿南沾酒倒，怎么可能会喝酒。”
怪不得刚才说喝酒他先说的不，原来不是怜香惜玉。
听到他们说话内容的基本都安静下来，只有马天佑反应最大，拍着大腿惊呼，“我去，不至于吧！”
一个带眼镜的男生咽下肥牛，“别说，我还真没跟姜南一起聚过餐。”
“我也没。”陈杳捧着杯子左右转，“我俩高一一个班的，军训结束、学期末聚餐他都没参加。说实话，我今天还有点儿纳闷他为什么会来呢。”
周盛知道发小性子，替他开了口，“从小就这样，不爱跟人接触，下午还在群里喊着不来，算是被我和班长强行拽过来的。”
姜南喝着陈杳刚递过来的果粒橙，“原来你知道啊。”
“嘿嘿。”
“不对劲啊。”康嘉瑞发现端倪，“周盛知道姜南不喝酒是因为从小一块长大，那班长是为啥啊？”
俩人异口齐声，“宿舍聚餐。”
周盛不知道这事，“你们宿舍出去聚过餐？”
“就上上周末。”姜南说。
路之远补充重点，“而且不仅是沾酒倒，关键酒品还差。”
想起循环播放录音，姜南就直起鸡皮疙瘩，悄悄在暗里给了路之远一脚，面上依旧风轻云淡，与周围同学继续谈笑风生。
等将这个话题掀过去，今日份社交超标的姜南同学顺着椅背往下滑了一半，半瘫着恢复精力。
这群人简直太能聊，恨不得将自己从小所见所识当家底掏出来，扯着嗓子喊半天姜南都替他们累。
“是不是很吵？”路之远不知在什么时候偏过头，只要他微微一动就能碰到的距离。
姜南点头又摇头，头磕他脑袋上，平淡地说，“还好。”
他只是没跟这么多人一起聚过餐，但每次跟周盛出去撸串火锅，他一个人就能营造出这种气氛，也算是习惯了。
不过是懒得社交，又不是在这种嘈杂环境中待不了，他没有那么娇贵。
姜南没喝酒，头却跟个炮仗一样快炸了。
十几个大小伙涮火锅本就火气旺，再加上包厢里空调呼呼不断，吃着吃着热气上了头，整张脸比那些拼了四五瓶的还要红。
按以前，他肯定会在路之远靠过来的第一时间将人推开再骂上句神经病，这会儿没了力气，嘴都懒得张，也就任他凑过来，自己靠他脑袋上还能放松一下。
身体放松了，脑袋自然跟着空，被路之远拍下来的拉钩照片莫名其妙出现在脑海里，自动开启循环播放，右手不自觉地伸出比划。
路之远听着马天佑跟周盛来回对线，端起面前的半杯啤酒一口闷，低头看到姜南伸出的右手，脑子空白两秒，什么都没想，放下酒杯，伸手摁了上去。
“拉钩。”他说。
自此，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拿着筷子的手默契地换成另一只。
拉钩的姿势在后来转为相握，直到聚会结束，众人起身离开时才匆匆松开，谁都没有发现，甚至周盛跟马天佑还专门过来揽他肩膀上演哥俩好。
只有陈杳。
她在结束后喊了声姜南，看了两秒后，说，“没事。”
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姜南到后来才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