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没功夫去纠结面子问题，确定尺码没问题后红着脸钻回厕所。

周盛在对他们身材这方面观察还挺仔细，连路之远的礼服都很合身。他边整理领口边往门口走，开门确认学弟还在不在。

从刚才那俩人瞥宿舍号的举动来看应该是另外两个舍友无疑，只是他们刚才行为举止过于怪异，吓到了还没见过面的小学弟。

跟学弟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姜南换衣服时不断懊恼，最后叹了个大大的气。

“不进来吗？”路之远对门口的两人说：“他去厕所换衣服了。”

“我们还是等学长换好再进去吧。”说话的是个子稍矮些的那位，“就回来拿个东西，没什么所谓的。”

倒不是他真的矮，只是跟他小伙伴相比矮了那么丢丢，跟姜南差不多，都是一米八刚出头。

“你们这是？”矮学弟看他身上的衣服抛出疑问，“cosplay？在cos白雪公主吗？学长这身的话…演的王子？”

路之远点头，“嗯，舞台剧。”

“为元旦晚会做准备？反串吗？”学弟朝着手心哈热气，“我们班本来也想这么搞来着，一群大小伙子抹不下面子。”

路之远其实很想说姜南也抹不下面子，能答应只是因为被套路了，但他肯定不能这么说，不然里面的猫猫指不定怎么炸毛，思来想去只淡应了声嗯。

他有在暗中观察这俩学弟，发现高个子那个除了关门那会儿说了句抱歉之后都没再讲过话，对嘴巴这个器官的运用频率比自己还低，于是目光就从矮的那个转移到了高个子。

只是刚扫过去，这人就开了口，“路学长。”

“认识我？”路之远问。

“我们化学老师经常跟我们讲，每次说起来老得意了。”矮个子的那个解释说：“那会儿进去看着像，但是没敢认。”

因为姜南穿着公主裙，路之远在给他拉拉链。

姜南换衣服还挺迅速，把公主裙往椅背上一扔，快步顺着楼梯扑在床上。

猫猫生气了，路之远想。

他回头看了一眼，侧身让出位置，“进来吧。”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矮个子进去后的坐在了姜南正对面位置，“我叫肖了（liao），了（liao）同了（le），高一A班的。”

“贺鹤。姓加贝贺，名鹤立鸡群的鹤，跟他同班。”

他们介绍自己的时候姜南正用被子蒙着头，实在是不想面对，一听到他们的名字就乐了。

肖了？贺鹤？

呵呵笑了，莫名其妙还挺配，家长起名字时绝对没想到能认识彼此。

他趴在床上偷偷乐，下面的路之远很自觉地担起自我介绍任务。

“路之远。”他指了下床上的姜南，“他叫姜南，都是高二理A的。”

“你们怎么会这会儿住校啊？都快期末了。”肖了从一摞课本中抽出一小踏A4纸，“我以为我俩十一月搬进来已经够晚了。”

“没什么。”路之远说：“减少上下学浪费的时间。”

原来他是这个原因啊。

单纯如姜南，路之远随便找的原因，他信了。

但也没完全信，他始终觉得路之远住校跟自己脱不了关系。

这话要是别人说，肖了还真不一定相信，但从路之远嘴里说出来可信度蹭蹭飙升，他不仅信了，还朝着学神露出膜拜的目光，伸手竖大拇指。

贺鹤在一旁抬手看时间，提醒，“快迟到了。”

“奥对~”肖了拍脑壳，“我们还要去吃饭，就先走了，学长再见。”

出了门才想起，上课时间是七点五十，这会儿还早的很。

等传来关门声，姜南才从床上往外探出脑袋。

“走了？”他确认。

“嗯。”路之远开始解衣服扣子，“你不下来？”

见他在换衣服，姜南又重新把头埋回去，躲在被子里面喃喃，“换衣服都不知道躲着点儿，真不要脸，连洁身自好都做不到。”

他说话的时候没刻意控制音量，只想着自己在被窝里缩着不管说什么路之远都听不清，但宿舍里面毕竟就俩人，空间还小，更巧的是路之远哪哪都好，尤其听力特好。姜南说的话，他听得一字不差。

路之远闻言笑了笑，拿着衣服往厕所走，与推门而入的周盛完美错过。

“怎么样，尺码合适吗！”周盛嚷嚷，却没看到一个人。

“你干嘛。”姜南坐起来居高临下，“进来都不敲门是吧。”

“下次一定。”周盛反手关门，站在下面仰脸问他，“你怎么在床上，衣服换了吗？怎么样，合不合适。”

关于这个问题，姜南不想回答。倒不是尺码不合适，而是想起来换衣服他就觉得尴尬。

周盛从他的反应中察觉出什么，发小反应过于平淡，其中定有蹊跷。

“你…不会是把裙子给撑坏不敢说吧？我靠，那裙子很贵的！租金都要好多！”他看着姜南慢慢蹙起眉头，“你说话啊！你别不说话啊！”

想想那裙子昂贵的租金，周盛就感觉肉疼，虽然这钱是算到班费里面的。

“没有！”姜南吼了一声，“尺码很合适！”

“那你一副要死的表情。”周盛拍着胸口安抚自己，相当自然地坐在路之远的椅子上，“吓死我了，这裙子借的时候写的我姐信息，倒不是怕你弄坏，我是害怕她弄死我，她这学期都没收我三本物理练习册了！”

“没收练习册？”路之远从厕所出来对周盛说：“我这个尺码也没问题，不用换。”

“没问题就行，你们就先拿着吧。”周盛无奈点头，回答他第一个问题，“对啊。”

“为什么。”

如果是徐靖，别说是没收，简直恨不得把所有他需要的资料全部弄到手，怎么还会有家长没收。

姜南看出他在脑补什么，解释道：“他姐姐是咱们语文老师周琴月，没收物理练习册是因为他不好好学语文，老在语文课上写物理。”

这事路之远还真不知道。

不过听完姜南的解释，他莫名觉得周盛没错，语文对于他们这些个擅长数理化的学生来说，确实枯燥了些，实在不如那些个符号有意思。

在场的三位，没一个语文好的，没开玩笑。

周盛靠着椅背晃腿，“节目选拔在下下周二，我跟花哥请假了，最近的晚自习都用来排练，参加节目的基本上都是住校生，定在艺术楼三楼302阶梯教室，今天开始。”

“今天开始？这么早吗？”姜南嘀咕了一句。

路之远在叠衣服，支着耳朵听他们讲话。

“不早了，咱们班主要是主角一直定不下来，隔壁B、C几个班的早就准备了，都冲着第一去，集体荣誉感简直不要太强。”周盛吐槽，“不过他们怎么搞都是徒劳。别说干什么，到时候只要你俩往台上一站，绝对秒天秒地。”

谁让现在的学生个个颜狗，俩校草级人物同台出演简直就是视觉盛宴。

“你想的可比长得美。”姜南没眼看他，又一次躺了回去，“七点半过去不晚吧，我还没吃饭。”

“不晚，记得来就行，再说了晚自习七点五十才开始。”周盛起身，“那我先去了，还得回宿舍给他们说呢。衣服就不用带了，最近这几天主要是背台词走剧情。”

姜南最后还是没去食堂，坐在寝室里吃上了食堂最难抢的排骨煲。

“三号窗口换阿姨了？凭什么你去买的分量那么大，还是一样的价格。”姜南第N次抱不平，“卖饭阿姨绝对是偏心。”

能在这样下雪的寒天吃上热乎的排骨煲，全靠路之远这个恋爱脑。

他没搭腔，拿了杯奶茶放他桌上，“喜欢吃下次还给你买。”

“简直绝了。”姜南往垃圾篓里吐骨头，“我每次去那阿姨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一整勺的肉能抖掉一半，还藏着姜。”

姜南虽然姓姜，却是向来不爱吃的，无论切多碎他都能把所有的挑完再下口。

除了姜以外，萝卜、蒜薹、葱蒜也不喜，再加上杂七杂八一些难以下口的菜，总结出来就是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关于姜南不喜欢吃什么，路之远还没有彻底摸清，只是变着花样买慢慢试探，把不进嘴的统统记在备忘录，爱吃的则是下次继续。

比如，学校北门那家面包店的菠萝泡芙，他经常在下课时见姜南吃。

路之远放奶茶特地留意了下，看到他手边卫生纸上挑出来的姜丝和姜块。

不喜欢吃姜，他记下。

吃饱饭，时间还算早，还有半小时消化时间。

姜南收拾好垃圾放门口，打算等下带走，转身对路之远说：“东西呢？”

“日用品吗？”路之远问。

“嗯。”姜南说：“时间还早，你现在给我吧，我顺便看看还缺什么。”

路之远从衣柜里拿出行李箱，放地上摊开，姜南好奇的凑过来。

“带了什么？”

“基本都有，应该不缺。”

他拉开一侧的拉链，整整齐齐三个收纳包。

“嘶—”姜南倒吸一口凉气。其实他自己也才带了一点儿，相比起来还是衣服鞋子多些。

他要脸，就是冬天不好洗衣服，也换的特别勤。

“这是洗漱的，这是洗澡的，这个…”路之远指着三个不同花纹的收纳包一一讲述，等说到第三个时卡了下壳，捞起袋子拉开把东西往外拿，门又被人推开了。

“今天学校奶茶搞活动，第二杯半价，我们给你们…”肖了嚷嚷一半不说话了。

贺鹤跟在身后站在门口，不动了。

姜南看着路之远手上的东西也傻了，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三人定睛看向路之远手里的东西，是个裤衩子，还是哆啦A梦图案的。

这TM是路之远说的日用品？

怪不得说都有，什么都不缺，这直接考虑了从洗到穿，简直不要太贴心。

作为男朋友，路之远无疑是合格的，但作为姜南的男朋友，他这么做是没必要的！

姜南一把夺过裤衩子从新塞回收纳包，“你他妈有病吧！”

说完，逃出了宿舍往楼下跑，路过肖了带起一阵风，呼呼地。

肖了愣在原地没敢动，小心翼翼地问路之远，“学长，你们俩…”

“没事儿。”路之远拿着三个收纳包放姜南桌子上，“谢谢你们的奶茶，下次我请你们。”

“不用不用。”肖了连连摆手，“就是姜学长他…”

“闹点儿别扭。”路之远接过奶茶，“等下要去排练，先走了。”

“奥奥。”

肖了看着路之远远去的背影，甚是担心，“这俩学长关系倒是算不算好，一会儿功夫闹两回了。”

“不知道。”贺鹤说：“只能说我们两次来的都不是时候。”

姜南一口气跑出宿舍楼百米开外才渐渐慢下脚步，慢悠悠往艺术楼的方向走，刚放松一会儿第六感就作祟，猛地回头看，果然看到了不远处的路之远。

他板着脸扭头继续往前走，根本不去搭理。

这人给自己带了排骨煲又怎么样，吃的排骨煲比平常分量大又怎样，谁让他自作主张给自己带裤衩子还让学弟看见，关键是什么样的审美能买卡通内裤，他又不是三岁小孩！

这么有能耐他怎么不买迪迦奥特曼，好好相信一下光！

“阿南！”

路之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姜南不仅没停，还加快了步速。

他也不急，默默提速跟在身后，不远不近的一米距离。

等到了艺术楼，姜南站门口跺脚拍雪，路之远才站到他身边，“对不起。”

“你又没对不起我。”姜南冷哼一声，“不过就是擅作主张。”

“我只是想着你会需要。”

“我确实需要，但我可以自己买，这些东西说实话还轮不到你来。”姜南说：“班长，我说过，我跟你告白就是大冒险，我们交往这件事是我有错在先，但我拜托你清楚这只是个游戏！我只是觉得自己对不起你，不该冲你开玩笑！”

“路之远，到底是谁教你的自作主张。”姜南觉得好笑，“坐同桌、买东西、舞台剧、还有刚才的…”

他没说下去，他实在没脸说下去，伸手抹了把脸试图冷静下来。

“你不喜欢。”

姜南下意识地开口，“我肯定不喜欢！”

路之远垂下眼眸，俨然一副受挫的大狗狗模样。

又来了，姜南想。

又是这样，他就是看到路之远这副模样才没忍心在一开始坚定立场的。

他会反思，会把错误归宗于自己身上

但不得不说，上帝给了姜南一颗怜悯心，在面对路之远这样的无赖也狠不下去。

他还是会原谅路之远，即使他不喜欢他。

他不喜欢路之远自作主张，却在无形中默认了他的作为，这是一个从小缺少父母陪伴的孩子所需要的。

姜南叹口气，等面前飘起的白雾散去，他看向那双杏眼。

“对不起。”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