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似乎变了。
当然，变得只有姜南头顶那一片，不然也不会臭着一张脸。
“班长对象吃醋，然后你俩打起来了？”周盛往姜南怀里塞文言文大全，“就跟班长出去一趟又不是经历核爆炸，脸色这么难看？”
“你又知道了？”姜南问他。
周盛纳闷，挠挠头，“那也不能啊，班长没这么小气吧？就一个大冒险而已。”
巧，你们班长还真就这么小气，一个大冒险都当真。
人生第一次谈恋爱居然是跟个大老爷们，说出去都嫌丢人。
姜南挣扎无果，拎着书往熟悉的小角落里走。
语文早自习被公认为是无聊的。
为减少由此带来的枯燥，姜南一般会选择呆在教室最后面的角落，听周盛哼哼两句小曲，再发会呆，四十分钟的课程就算过去了。
就算如此，时间还是流逝的过慢。
但今天不同。
关于路之远官宣的八卦简直不要太劲爆，就连负责安排早读任务的语文课代表都是草草两句布置，屁颠屁颠地跑下讲台，跟人继续刚才的话题。
姜南不爱凑热闹，不回座位正合了他的意。
比起那个从早到晚埋头苦读，张嘴闭嘴就云来云去的同桌相比，他更愿意听周盛唱走调的歌。
他想不明白，一个说话拿腔拿调，光是往那一站就像是个文科生的怎么会选理。
世界之大，他懒得思考。
姜南像往常一样站在最后排的窗户那发呆。
昨晚下的雪直到早上才停，靠窗的梧桐枝桠上落了一层，偶有麻雀站在上面蹦两下，飘悠悠落几块。这动静没扰到旁人，倒是麻雀扑扇着翅膀呼呼飞走。
怪可爱的，他想。
“我说话你就没听是吧！”
周盛手作洒水状在姜南面前鼓捣了两次，“发什么呆啊。”
姜南一巴掌拍掉他的爪子，“干嘛。”
“你跟班长说什么话神神秘秘的，你知不知道你回来之后，班长拎着早饭往楼上走了。”
“知道啊。”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们两个谈话就在楼梯那边，路之远拎着早餐上楼，可是他看着上去的。
虽然对方明确表示自己坚决不同意分手，但姜南对他的社交范围根本不关心。
我一个大直男，管你个毛毛啊！
这早餐爱送谁送谁。
只要路之远同意分手，就算送给高三的学姐，他也只会站在一旁拍手叫好，心情倍棒的时候还能吹两声口哨。
“你想想，我们上面就是文科班，文科的级花就在三楼的二班。”周盛越说越激动，本来放在嘴边做遮掩的书随着手上的动作越来越低，“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姜南刚想说无聊，班里的读书声却在突然间大起来，他意识到什么，向后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跟地下党传递秘密信息般咳了几声。
周盛是个缺心眼，没什么反应，还格外关心，“上火了嗓子不舒服？”
信息传递失败。
姜南对其如何考进A班表示了深刻怀疑，然后默默与他拉开一段距离，拿着文言文大全读的相当认真。
“姜南上不上火我不知道，看见你，我倒是挺上火！”语文老师周琴月闪现在周盛的背后，熟练地抽走他手里的书。
这书既不是文言文大全也不是语文随便一本必修，而是外面包着语文解析的物理必刷题。
周琴月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难看，嘴角的笑都是强扯出来的，厉声道：“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完蛋，我姐这次肯定要弄死我。”周盛在她走后欲哭无泪，捶着胸口对刚刚牺牲的物理必刷题表示悲痛。
“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姐会习惯的。”姜南说。
周琴月是周盛亲姐姐这事，班上的除了姜南没有人知道。
周盛数理化满分，语文回回不及格，次次把他姐气的吐血，尤其是这孩子上课不老实，语文课除了语文什么都学，练习册没收这种事，俩人都是习惯了的。
不过这人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没过半分钟就钻到了后两排跟人唠八卦去了。
姜南又往窗外看，这回没了麻雀，多了份清净。
路之远是早自习过一半时回来的。
姜南看着他进教室，看着他拿课本，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看着他站在自己身边，然后，往自己这边慢慢挪。
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
等他感觉手臂传来碰撞，那宛若狡猾狐狸靠近自己看中的猎物一般的人这才认真掀开课本读了起来。
嗯？
有病吧！
“草！”姜南骂了一句，侧着身子拉开一拳距离，咬牙切齿，“路之远，你故意的是吧！”
“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呢！”
路之远推了下眼睛，一本正经，“这是情侣之间很正常的行为。”
姜南握拳，“那是情侣！我们又不是！”
“所以姜南同学想当负心汉。”
并不想当负心汉的姜南：“…”
松拳。
姜南没开玩笑，“分手。”
路之远也没开玩笑，“不同意。”
姜南继续往旁边挪，这人不知廉耻，又靠了过来。
来来回回好几次，最后都不动了。
不是姜南妥协了，而是再往旁边就是垃圾桶，他在垃圾桶和路之远之间犹豫了许久，最后无奈选择了后者。
看着两人之间仅剩了一拳距离，姜南警告他，“你再挪，我把你踹进垃圾桶里。”
这威胁还算有用，路之远果然停了动作，但接下来的话，让姜南不再淡定。
“我刚上楼找班主任，跟他说了换座的事。”
你换座关我什么事，姜南心想，淡淡地哦了一声。
“把我换到你旁边或者把你换到我旁边。”
“呵—”姜南冷哼一声，“又不是期中，都快期末了，花哥能答应你这么扯的事儿？”
姜南口中的花哥是高二理A的班主任，教物理的，本名花松，今年二月份刚过三十，平常面对这一帮小兔崽子有手段的很，说一不二。
据他之前爆料，班上的座位都是有考究的。
除去成绩之外还考略了班内潜伏的小情侣、上课喜欢说话的、谁和谁玩的好、谁跟谁关系差。光这些，花松用了一个月时间，怪费脑筋的。再之后想换座，说不出十个坐不下去的理由，免谈。
姜南对自家那个天天云的同桌容忍度相当高便是这个原因，互相基本没交流，除了上课老师让同桌之间讨论。
所以，路之远说这话，姜南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路之远突然伸手摸了摸姜南的头，安慰似的开口，“他会同意的。”
什么毛病啊！
姜南快速甩了下头，瞪了他一眼。
跟摸狗一样。
“我不同意。”姜南学着他的语气，“换座是同桌双方的事情，你单方面提出的不算。”
“情侣之间坐同桌，更有利于维持感情。”路之远说。
“你一天天脑子装了些什么？”
“有用的。”
考虑情侣之间不做同桌会破坏感情真的是有用的吗！
“你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
“我只是阐述事实。”
他说这话的时候从语文课本中抽出一张白纸，姜南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草草的两行字。
路之远拿出纸片抖了两下，对他说：“这是我做的调查。”
姜南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据不完全统计，多数情侣会因为双方距离过远从而引发感情上的矛盾，出现分手、劈腿、出轨等多种现象。”
姜南本来以为他会说一些不做同桌的坏处以及同他做同桌的好处，但万万没想到路之远的思维与其他人格外不同，直接从不做同桌扯到出轨。
简直就是道德的沦丧。
“停！”姜南快速打断他的话，抛出自己的疑问，“你在说什么？”
“异地恋的坏处。”路之远回答。
“有必要吗？有意义吗？你想说这话的目的在哪？就为了让我同意跟你坐同桌？”姜南的眉头越蹙越紧，“班长，你有这心思放在学习上不好吗？”
“我学年第一。”
学年第十的姜南，沉默。
路之远把白纸重新夹回书里，“我的意思很明确，我不同意异地恋。”
姜南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嘴张张合合，最后闭上眼睛，索性不去看他。
“你家情侣一个教室不同桌就属于异地恋啊！”
他还是回怼了一句，但很明显是气话，主要是气势上不能输。
路之远合书，看向姜南，点头，“嗯，我家。”
果然。
路之远什么都能输，就绝不会败在一张嘴上。
姜南把书握成卷，冲着自己的脑门狠狠敲了几下，悔恨自己多余说那一嘴。
你妹的！
姜南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花哥身上。
只要花松不同意，就算路之远的态度再强硬，那也是鸡蛋碰石头。
于是，剩下的半节早自习，姜南都用来祈祷。
生平第一次，那么想见到班主任，居然是这种原因。
还是因为一个男人，简直太荒谬。
花松也没有让姜南失望，离下早自习还有几分钟的时候出现在教室里。
从他出现到走上讲台的时间，底下本就稀稀拉拉的读书声渐渐消了音，个个跟个大白鹅似的伸着脖子瞅他，眼里还蛮期待。
临近年末，除去万年不变的期末考试之外，更令这些个只要不学习干啥都能弄出朵花来的学生期待的是元旦晚会。
往年四中的习俗，高一高二每班各出两个节目，最后筛选出来二十多个确认节目单。年年元旦晚会都热闹的不像样，更何况今年碰上五十年校庆，听艺术班的学生讲，校方准备大办一场。
一般来说老师的通知都是临时通知，但架不住各班都有的八卦小天王，那传小道消息的速度简直就是嗖嗖的。
周盛作为班里的文娱委员，早就听说了这事，两天前就给班里的学生通了信，就等着花哥最后确认一下信息属实。
于是乎，这会儿花松刚站上讲台就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一手撑着讲台，另一只手掐腰。
“瞅啥啊！就你们这架势我还用说吗？周盛早说完了吧！”说着，还不忘cue一下这会正在最后两排中间的文娱委员，“对吧周盛！”
周盛故作娇羞，捂嘴特做作，“嘻嘻。”
这一下，引来了哄堂大笑。
周琴月一个人带理科A、B两班，花松说话的时候正好进来，等班里笑声低了之后补充了一句，“可不嘛，这学校还有人周盛不知道的消息？”
本还呲着大牙乐的周盛听见他姐的吐槽，默默收回牙齿，还顺便拍了两下。
这不拍不要紧，一拍不知道拍中了谁的笑点，鹅叫一声，又乐了。
“行了啊，既然都知道了我也就不耽误你们等会儿下课，周盛记得给景主任上交名单。咱们学校的活动不多，你们再过半年也该高三了，好好把握展现自己的机会，不要整天埋头做题，都不嫌脑袋疼。”
花松从前是留洋归来的高材生，教的是A班，教学风格倒不死板，主走轻松风。不是说看不上一心只知道学习的学生，只是认为学生的天性本不该如此。
该学学，该玩玩，劳逸结合两齐抓。
别的老师做不到的、不敢做的他都敢，再加上本身说话自带幽默，格外受学生喜欢。
姜南对元旦晚会不感兴趣，但也听得认真，生怕一不小心落下了什么重要消息，主要还是关于换位置的。
这会儿看花松没继续往下说的打算，松了口气。
就说嘛，花哥的规则，可不是那么容易破坏的。
路之远说的话，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他冲着路之远得意的挑了下眉，“愿望落空的滋味不好受吧。”
“啊对！还有件事啊，差点忘了。”花松伸手点了下姜南的同桌，“李乐等下跟路之远换下座位，你坐在他原来的位置上。”
话音还没落，教室后面的角落里发出咚的一声。
动静特大。
A班的学生齐回头，看到了坐在垃圾桶里的姜南，脸上的表情比调色盘还要丰富。
路之远居高临下，阴阳他，“愿望落空的滋味不好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