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雪总是突然降临。

姜南在廊檐下站了十多分钟，才终于在拐角处看到路之远朝这边走来的身影。

“买伞的人有些多。”路之远将另一把透明伞递给他，“也就只有这种了。”

“总比没有好。”姜南接过，撑开与他并肩站，“要到时间了吧。”

路之远点亮手机屏幕看时间，“十来分钟。”

“站哪看都差不多吧。”姜南跺跺有些站僵的脚，想到200一张的门票，啧了一声，“算了，好不容易来一回，总要值回票价。”

主要还是心疼钱。

烟花燃放地点在中央城堡外围的护城河，而距离他们现在所站之地一百多米的广场位处城堡正对面，视角绝佳。姜南进园前看过平面图，位置记了大概，举着大拇指朝某个方向晃两下，对路之远说：“就广场那边，走吧。”

临近时间，园区内游客肉眼可见的多起来，心照不宣共奔赴同个方向。

姜南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混在人群中强忍厌恶追随路之远的步伐，意外地没有走散。

路程过半，小心翼翼半天的姜南腿上传来一记重力，心里一沉，瞳孔在瞬间收缩成点。

撞到小孩了？

低头去看，如他料想的一般样，那重力确实是个小孩，但不是撞，而是他单方面被对方以人形挂件的方式绑架了——双手紧紧环着他腿不撒的是个梳着双丸子肉嘟嘟的小姑娘。

“嗯？”姜南被迫站在原地，弯腰去跟她对视，眼睛笑成一弯月，“小朋友，你是不是跟父母走散了？”

小姑娘摇摇头，大大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亮晶晶，奶声奶气的开口，“哥哥，我喜欢你！”

突然被告白的姜南明显愣了下，被逗笑，“啊？真的吗？为什么啊？”

“因为哥哥帅！”小姑娘捂嘴咯咯笑，“筱筱喜欢哥哥！”

姜南趁势将伞给了路之远，手放在小姑娘腋下用力将其抱起，他觉得这孩子逗趣，继续问她，“有那么喜欢哥哥吗？”

可能是独生子且没什么玩伴的的原因，姜南对小孩子有种说不上来的喜欢，小时候总爱幻想多个弟弟妹妹会怎样，后来发现不可能实现后就喜欢没事儿在街上逗别家小朋友。偶尔遇到小孩冲他笑，他总要扬嘴角笑回去，再伸手抓两下逗逗。

这主动送上门的奶团子不抱两下简直可惜，总不能把孩子往路边儿随便一扔。

路之远替他撑伞，看着奶团子猜测道：“看样子是跟家长走散了吧，等下看完烟花送广播室帮她找一下父母好了。”

“不…不用。”微弱地婉拒声从身后传来，路之远闻言转身，看到一对儿年轻夫妻冲他笑。

他对这两人的身份做了初步判断，还是谨慎的开口问：“你们是…”

“筱筱的家长。”宝宝妈指了下姜南怀里的小姑娘，半捂着脸不好意思的开口，“小孩打小就奇怪，看见帅哥就往上冲，拦都拦不住，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真是对不住了，耽误你们时间，烟花都要开场了。”

一听是小姑娘的父母，姜南冲他们扬了个笑，“没事儿，还有一会儿呢。”

他抱着小姑娘往宝宝爸怀里送，没想到直接被环了脖颈，死活不肯松手，小腿来回扑腾着嗷嗷，“啊啊啊——我不要，我不要！不要爸爸抱，我要哥哥抱！哥哥抱！”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社恐父母遇上看见帅哥就往上冲的社牛宝宝简直无解。宝宝妈嫌丢人，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无果，捂着脸疯狂往宝宝爸身后躲，心里循环默念‘这是我生的，我亲生的’。

小孩这一闹腾引了周围人的关注，姜南受不住，把小孩重新抱回怀里，安抚道：“好好好，哥哥抱，哥哥抱。”

为在短时间内把小朋友哄好，姜南使用美男计，把她的脸冲向路之远那一面，“你看这个哥哥，是不是也很帅，让他抱你好不好？”

路之远有些不爽，好好的二人世界被突然冒出的小孩打乱，果然，他不喜欢小孩是有原因的。

他们仗着年纪小，永远不讲道理，无理取闹，随便两句就能引起旁人注意，得到安抚或者夸奖。

只能说，碍眼。

啧。

本还闹挺的小姑娘看见路之远眼睛都亮了，刚要开口说好，被他一个眼神瞪得抖了下身子，直接别头，趴在姜南耳边说：“不好！”

面对一反常态的姑娘，宝宝妈从爸爸身后探出一个好奇的目光，把面前这俩她闺女认为很帅的小哥哥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姑娘眼光照常稳定发挥，首先就是帅，其次就是帅的很有个性，不同风格的那种。

比如她姑娘撒泼不肯撒手的姜南，帅的很乖，一打眼看上去就是老师同学都喜欢的类型，站在街上勾勾手就能有大堆小朋友凑上去求抱抱，也怪不得她姑娘不舍得撒手，可惜眼睛看上去略带犀利，与整体风格不大相符，捎带疏远。

而自家姑娘不敢让抱的那个却是光站着就有点儿生人勿近，不太好相处，气质内敛稳重，偏偏生了双杏眼，柔和三分锐利，透过银丝眼眶隐隐能感到几分春意。

说不上谁比谁更帅，只能说各有各的帅，但要说小孩喜欢，肯定还是姜南优先。

姜南深知这小孩一时半会儿绝不可能松手，问道：“你们也要去看烟花吗？”

“对。”宝宝妈点头，“真是很不好意思！”

“真没事儿。都是去广场看烟花，就一起过去吧。”

他抱着小孩打头阵，路之远跟在旁边默默撑伞。

路上小孩也不消停，一直用手拨弄着姜南的头发。

“哥哥长得真好看！”她的夸赞毫不吝啬，“哥哥跟筱筱回家好不好？我们家有好多好多零食，都可以给哥哥！”

“真的吗？”

“当然啦！“小姑娘伸手欢呼，”我喜欢哥哥！想要嫁给哥哥！”

路之远板着一张脸，冷声道：“不可以。”

“凭什么！”小孩撇嘴就要哭，被突然凑上前的路之远吓得直接咽了回去。

“因为哥哥已经嫁给我了，你没机会。”

他说完，直接伸手把愣住的小孩抱起，面无表情地还给她的父母，“我们想去别的地方再看看，下次要看好小孩。”

“啊…”宝宝妈没反应过来，幸亏宝宝爸即时接住，说：“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他嘴上说着没事，拉着姜南的胳膊继续向前，觉得差不多甩开了才松手停下。

“你刚刚跟她说了什么？”姜南懵逼，“就突然愣住不动了，给我吓一跳。”

路之远淡淡开口，“没什么，就是替她父母教育一下孩子不要随便立flag。”还有，不要随便对别人的男朋友有非分之想。

姜南哭笑不得，“小孩才那么大，能听懂你说的什么嘛。”

“看那样子，应该是听得懂。”

不然他也不会那么顺利把小姑娘抱走，只是免不了独有的童年阴影。

“要到时间了。”姜南又看了下时间，伸出食指，“还有一分钟。”

路之远盯着他伸到面前的手指，鬼使神差伸手握住，不知不觉加大力度，好像松开就再也握不到，直到对面城堡顶部大时钟开始进入倒计时。单单握指的手在环绕于周围的一声声呐喊中渐渐成为十指相扣，顺势垂在两人腿间。

随着第一响烟花在头顶炸开，路之远轻声开口，“阿南，我…”

姜南嘘了一声，交握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背，“路之远，看烟花。”

接二连三的烟花直冲夜空撕开寂静，亮了一片天，灿烂开在头顶，路之远却直直遥望身侧。

那人的侧颜在烟花映射下剪影淡青，薄唇向上勾起一个弧度，极其轻微却透着一股子张扬，不知道在笑什么。

他们仍然伫立于乐园广场奔流不息的人潮中，时间却似乎被人摁下了暂停，再听不见周围喧嚣。

黑沉的天际绽开金花，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姜南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快速回转，让人生出错觉，只有身边垂握的手在告诉他这是现实。

他所握的不仅仅是姜南，而是自己所念、所恋、所喜，更是心之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