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被选上这事对A班学生来说是没什么值得庆祝的，都觉得理所当然，一帮子学霸凑在一起连个舞台剧都搞不好说出去才丢人，但架不住周盛这个二百五脑回路清奇，衣服都没换就开始轮番洗脑晚上聚餐。
陈杳被他绕的头晕，无奈扶额，“我求求你放过我吧，别转了行不行，脑壳疼。”
“你说嘛！你就说去不去嘛！”周盛催促道：“快说快说！我还得去问其他人。”
“你废这功夫劲干什么，直接在群里面问一下不就好了？”陈杳纳闷，“不比你在这挨个问省事省时？”
周盛点头表赞同，大拇指伸的毫不犹豫，“你说的很有道理。”
“这智商怎么考上A班的。”陈杳吐槽一句，拿着文件夹就走，大礼堂的门都没出，手机‘噔噔’连响三下，全是周盛那个二百五发的。
ZS：亲爱的兄弟姐妹们！
ZS：为庆祝咱们节目被选上，今天晚上集体翘晚自习聚个餐！等下放学直接出去！咱们去涮火锅！
ZS：你们为毛没人给我一个反应？好歹理理我啊！
放马的：翘课？这要是被逮到处分少不了，我不去。
ZS：咱们最近有上过晚自习吗？反正也没人查，翘就翘了呗。
陈杳：你是不是忘了班长还在群里？
ZS：我知道啊。对了，学委跟班长那边不是还有假条吗？咱们直接请假出去，也不算翘课吧。
陈杳：有是有，但不多，咱们十几个人还是够的，让班长匀几张。
ZS：那就匀一下。@L班长，你等下回去拿一下呗。
正在门口帮姜南把风的路之远看了眼手机，往上翻记录。
L：嗯。
康嘉瑞：为什么不能正式演出完再去聚餐？
ZS：你傻啊！元旦晚会结束就直接放假了，咱们无所谓，学委怎么办，她一个小姑娘回家多不安全。
康嘉瑞：…你说的有道理。
ZS:阿南呢？
L：换衣服。
ZS：那班长你等下跟他讲一下，正好你们两个一个宿舍，放完东西直接校门口集合。
路之远正要敲字回复，姜南抱着公主裙黑着张脸从里面出来。
“他们…”
“我知道。”姜南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你不用多说’的表情，转着手把裙子卷了两下，说：“刚才看见了，拿着东西没办法回，你帮我说一下不去。”
“不去？”
“累了想回去休息。”姜南随便找了个借口，“这种临时团建跟逼人假期加班有什么区别，我不去。”
路之远知道他最近晚上在自习室学到半夜，也没再多问，帮他在群里说。
L：姜南说他不去。
L：他手里拿着衣服不方便回复，让我帮忙说一声。
此话一出，以周盛为首往下刷了一溜问好。其余人最多是问问‘怎么了’‘为什么’，周盛直接一个语音电话打到路之远手机上。
他把接听界面亮给姜南让他选择。
“有病吧！”姜南骂了一句，要不是手上拿着裙子估计早伸手把电话挂了，直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三头六臂，“还等什么啊！直接挂不就好了！”
他话是这么说，但要真按命令去做，他就不会路之远，不仅手极快的摁了接听还生怕他听不见似的点了免提。
“你怎么回事阿南！”周盛的大嗓门从话筒里传出的那一刻，路之远有了些许后悔，硬着头皮继续面无表情。
姜南咬牙切齿瞪他，抬脚踢在他小腿上，面对周盛的询问恍若未闻。
周盛急了，连珠炮一般疯狂输出，“不是，你说话啊！你就算是不想去你也说句话！你沉默什么！你在干什么！”
路之远不得不降低音量来缓解被震动造成的手麻，甩了两下没什么用，不耐烦的啧了声。
姜南冷笑，“活该。”
“我听见你说话了！”周盛逮到机会，说：“其他不重要的事情先放一边，聚会你为什么不参加！”
“不想去。”姜南答得很随意，“无意义的社交活动也就你这种单细胞生物喜欢。”
结果周盛还没说什么，他自己先愣住了。耳边突然响起陈杳说过的一句话，她是怎么说来着？
‘我们还是高中生，思维什么的何必那么死板，总要给自己留下些能够回忆的事吧。’
原来在他的潜意识中，同学之间正常的聚餐已经成了无意义的社交活动了吗？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自己都觉得有问题的话在周盛那里居然正常，好像对方早就预判到他会这么说一样，没有脱口而出的脏话也没有埋怨。像是一个操心孩子无法与同龄人相处的老母亲一般苦口婆心，“都是一起翘了十多天晚自习的盟友，又不是陌生人聚会。”
“哎呀，知道你不喜欢，但大家都会去，是个好机会嘛。”周盛帮他盘算，“你看看，高中过去一半了，你除了我还有第二个朋友吗？好吧，你现在跟班长关系也挺要好，就算是把他加上这也才两个啊！”
姜南内心在犹豫，一株刚冒出绿芽的小苗在周盛的一番说辞中来回飘摇，始终拿不定一个主意。
他跟路之远说太累想休息不过就是借口，对方也不是没看出来，不过没拆穿。
其实就是刚到了几本没有的练习册，他着急回去做，还不想被路之远知道，所以翘聚餐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会儿…
“他去。”路之远关了免提把手拿到耳边转身，“把店名发过来。”
他挂完电话又回微信，一切处理妥当后替姜南拿过裙子，说：“走吧，先把东西放回去。”
姜南还想说什么，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却什么也说不出，莫名觉得烦躁，迈着步子跟上去。
经过小卖部，沉默一路的姜南开了口，“你为什么要替我答应，就没想过我是真的不想去吗。”
“想过。”路之远语气很平淡，“但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愿意去。”
“表情？”
“你不擅长把想法藏进心里，表情总在最关键的时候出卖你。”路之远说：“一开始就会动摇的想法何必想那么多，无论周盛说的是多是少你都会在最后选择答应不是吗。”
姜南再度沉默。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跟路之远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在学业上对方无情式的碾压，更多体现在两人之间对对方的了解。
路之远在最开始的时候不是没说过喜欢自己，只是被他当作一个节目效果，哈哈笑过之后就无所谓，等玩腻了之后回头想想就明白这行为多幼稚。
事实呢？
事实是，在他还没搞明白路之远为什么会喜欢自己的时候，对方就已将他所有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弄了个清楚，连想法都掌控的无差别。
而对路之远，摆在他面前的仍是白纸一张，就算拿笔都无下笔之处，不是没空位让他去写，是根本不知道该写什么。
明明都是同年龄段的人，路之远成熟的不像话，待人处事游刃有余，就连说话都拿捏着几分腔调。
这种状态在姜南看来就是一个将自己封闭在最底端却为了生存不得不向外获取讯息的小兽，不是自愿索取，而是生存选择，被迫如此。但因能力弱小，无法反抗，面对万事万物察言秋色，将错误率将在最低。
或许路之远对自己的观察并不是特别，而是习惯所致。
姜南意识到什么，想起那天搬宿舍来的只有徐靖，随口问了句，“路之远，你是不是…”单亲家庭。
他想说这个，又觉得冒昧，停了口，心虚地摸摸鼻子，“没什么，当我没说。”
路之远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讯息，只单单‘嗯’了一声。
后半程路，姜南拿手机给陈杳发微信。
南：学委，之前登记家庭信息的表格你还有吗？
陈杳：有啊，你要用？
南：我想起来填错了个东西，想确认一下。
陈杳：现在才想起来也太晚了点儿吧？等会儿，我去找找，最近收的表格有点儿多。
南：麻烦了。
表格是在他回到宿舍后收到的，陈杳还顺便帮他问了花松。
陈杳：我没找到你个人的，你翻翻咱们班收录好的吧。
陈杳：顺便帮你问了，花哥说只要不是重要信息的错误就没什么大碍，你确认一下看看有没有，即时反应。
南：谢谢。
为了不让路之远发现，姜南刻意站在台阶上，用手遮掩着点开陈杳发过来的表格。
他往下翻了好半天，找到路之远那行，目的性极强的拉到家庭那一栏——单亲。
果然。
手机在下一秒被摁黑了屏幕，反射出姜南表情特复杂的一张脸。
路之远像是有所感应，缓缓抬头。
四目相对。
刚窥探了别人秘密的姜南条件反射地别过头，根本无法去直视那双眼睛。
如春水，真诚又热烈，以及藏在眼底不易被人察觉的轻狂——独属于十七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