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上课十多分钟，路之远还没能看到自己的新同桌。
他很想举手问一下正在讲前两天周考卷子的周琴月，手都准备举起来了，又觉得不合适，默默收回去。
这边路之远等的着急，看不到他的亲亲同桌，上课都快坐不住了。
姜南倒是悠闲，坐在理科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啃果冻。
花松办公室第三层的抽屉里都是好吃的，这是个全班都知道的秘密。
“再不走记你旷课。”花松又一次给面前的人下逐客令，“换座位的事情免谈。”
姜南第三次重复询问，“路之远为什么可以。”
“你跟人路之远能比吗？”花松夺走他手里的果冻，“人学年第一，你呢。”
姜南左右手食指相搭，纳闷，“我很差吗？学年第十很差吗？”
短短的一个小时之内，被人鄙视两回，搁谁谁受得了。
姜南感叹自己心大，但凡小一点儿，估计都得抑郁回家去了。
喵的。
学年第十其实不差。
不管是在A班还是在市里，四中各年级各学科都是出了名的存在。
花松从不歧视班上的任何一个人，说这话不过就是想让姜南死了换座位那条心。
咬牙，“在我这，成绩说话。”
“我看不是成绩说话，是早餐吧。”姜南冲着花松脚边的垃圾桶扬下巴，“吃挺好啊花哥。”
办公室的卫生有专门的阿姨清理，这会儿倒是躺了个装豆浆的塑料袋，正是路之远拎上楼的那份。
他就说花松怎么可能轻易答应换座位，感情路之远在这个以纯洁和真情为主的校园里使了贿赂这种阴险狡诈的招。
这要真跟他谈恋爱，自己能被骗的裤衩子都不剩。
根本不夸张。
就是可怜了热衷于八卦的周盛同学，他想了一早上的班花、系花、校花，最后虽然也是朵花，但差距实在过大，谁能想到未能谋面的‘美人’其实是花松。
“看什么看。”花松伸腿把垃圾桶踢到一边，顺便调侃他，“真把垃圾桶当家了。”
闻言，姜南浑身不自在，总感觉身上有垃圾桶的味，还痒的很。
“要不你给个假我回家洗个澡。”姜南挠着胳膊，越挠越难受。
正好不用回班上课，不用面对路之远，还能去去身上若有若无的味。
两全其美。
事实上，A班的垃圾桶有两个，一个小的平常用，大的用来装塑料瓶子，攒够一定数量拿去给门卫大爷。
姜南掉进的正好是那个大的，更巧的是桶里的瓶子昨天刚给大爷，这会儿正干净。
他坐在里面的时候还往外耷拉着两条腿，活像只螃蟹。
再加上路之远在旁边站着，更像是只自己跳进猎人挖好的洞里，任人宰割的螃蟹。
死的心都有。
花松自然不肯放行，往他兜里塞了两个果冻当作安慰，“赶紧上课去，别不把语文当回事，再不回去你们老师就杀上来了。”
姜南不依不饶，“换座。”
“没得商量，等你考到年级第一再说。”
昨天过生日吹蜡烛许愿自己暴富的姜南这会儿很后悔，早知会有这样一出闹剧，还不如许愿自己期末考试年级第一。
当个学生，怎么能有与学习无关的想法。
拿年级第一这事，他算是记到了心里。
姜南进班前站在门口听了一耳，周琴月刚好讲到阅读理解，他最薄弱的那块。这时候进去就跟送上门的猎物没什么区别，少不了一顿批|斗。
姜南犹豫了几秒，靠着墙往旁边C1班挪了挪，尽量不让周琴月看到。
“姜南！”
周琴月站在教室后门口冲他喊了一嗓子，把人吓得一激灵，扭头都变成了条件反射。
“你行啊，宁可站在外面挨冻都不乐意上我课是吧？”
昨晚刚下了雪，这会儿外面零下五度。
“我就是…阿嚏！”姜南重重打了个喷嚏，伸手捏捏鼻子。
这喷嚏打的不是时候。
周琴月气笑了，双手环抱着靠门框上，“你真当自己是个隐形人，穿那么大件棉服从外面经过没人看见是吧。”
“我这不是害怕这会儿进去耽误讲课。”姜南说。
“少跟我耍滑。”周琴月拿着书敲门，“赶紧进去。”
桌面上有张小纸条，蓝色的。姜南一落座就看到了。
他看了眼纸条，拿笔草草写几个字，扔在了同桌路之远的桌子上，然后把旁边堆成山的书往两人中间的位置推了推，尽量不让自己看见路之远那张脸。
他其实是不喜欢在桌面上放太多东西的，有什么都往桌兜里面塞，塞不下了就找个箱子放脚边。
A班作业出了名的多且难，他卷子向来是做完一张扔箱子里一张，攒够一个星期整理一下错题，剩下的就全数扔家里。
这会儿桌上面倒是堆满了练习册，有多少堆多少，桌兜宁可空着也不放一张纸。
十几秒后，那张纸又回来了。
黑色笔是路之远写的，蓝色的是姜南。
两人的字都不算丑，各具风格，能看出来字如其人这个成语不白存在。
姜南把纸条压在卷子下面，小心翼翼地看。
黑：我很高兴
蓝：我不高兴
黑：你应该高兴
多的那行是最后一句，姜南看完差点儿没把纸条给撕了，拿笔写了个‘呵’递了过去。
刚递过去就后悔了，自己是有多幼稚，居然会在上课时间跟一个大老爷们传纸条，真是疯了。
同时又莫名其妙的期待，很想知道路之远会回什么。
草。
这回，纸条过来的第一瞬间就被姜南压在卷子下面，瞥了一眼讲台上的周琴月，将卷子掀起一个角。
黑：毕竟我们没有败给异地恋，值得庆祝一下，男朋友
庆祝你大爷！
姜南拿起纸条来回撕了好几下，握了一拳纸片扔路之远的腿上，压低声音，“滚！”
自此，不再搭理。
两节语文课上完，整个班的人都蔫了。
冬眠这个东西，在万物身上都管用。
四中教学水平高，条件好，教室空调一个不够得装俩，还是立式的。夏天凉气不断，冬季供暖充足，穿个羽绒服坐在那都暖和的能睡过去。
周琴月前脚刚出教室，后脚学生倒下一大片，都是上课闭着眼睛点头点到掉脑袋的。
姜南也困，打着哈欠抽出下节课的课本，正准备趴下周盛就走了过来。
“去不去小卖部，买杯热乎的。”
他懒得去。
刚打算拒绝就看见路之远正看着自己，准备说话的样子。
有妖气！
赶紧跑！
姜南蹭的一下站起，椅子撞在后桌，把正在补觉的同学惊了一下。
“对不起。”姜南小声道歉，给周盛一个眼神快步出教室。
大课间的小卖部人正多，买关东煮的学生围了三层。
“我要魔芋、萝卜、海带结，再来两根烤肠。”周盛快速报了几个东西刷卡，挤在人群中把香肠带回来递给姜南。
“你今天挺郁闷啊。”周盛端着盒子吃的香。
“有什么郁闷的。”
姜南嘴上这么说，心里都快郁闷死了，一心只想拿年级第一还有跟路之远分手。
本来高二学习任务繁重本来就烦，一个大冒险搞出这么个乌龙出来，搞得他对生日聚会都有阴影了。
他拿着烤肠转来转去就是不吃，在家啃了面包，早读下课又吃了路之远带的早餐，这会儿是真不饿，看着周盛吃的欢，想到了什么。
“盛儿，问你个事。”姜南说。
周盛咽了魔芋，哈口热气，“啥事。”
“你知道怎么跟对象分手吗？”姜南连说带比划，“就稍微和平点，最好是对方能一次性答应的。”
周盛是个百事通，这是A班公认的。
说是个文娱委员，搁别班是组织班里举行活动、负责黑板报，在A班则是来回传达各种小道消息，人缘尤其好。
姜南默认周盛万能，对怎么让路之远分手这件事很想听听他的建议。
姜南确定自己问的是怎么跟对象和平分手，到了周盛耳朵里面二次加工，成了他要分手。
周盛手里的关东煮差点儿扔出去，“谁分手？你分手，你什么时候瞒着我谈恋爱了！”
“不是我！”
这会儿起了风，走在校园里还挺冷，姜南把拉链拉到下巴，“就我一朋友。”
无中生友。
碍于多年的兄弟情，周盛没有怀疑他，点头选择相信，竖着耳朵听了个大概。
听下来的结论就是，姜南的朋友遇到了渣男，表了白还不想负责。
妥妥的海王大骗子。
周盛打包票，“就一渣男！赶紧劝你朋友分手！这还犹豫什么，等着被骗财还是骗色啊！”
被内涵成渣男的姜南：“…”
连周盛这种从小到大乖宝宝不谈恋爱的都能看出渣男本质，路之远怎么就不明白？
姜南一句话打断周盛连续不断地咒骂，怪尴尬的说：“我朋友是那个渣男，对方死活不同意分手。”
如果放在二次元，估计这会儿他能看见周盛头上冒问号。
周盛战术性停顿，“昂，这样啊。那我就建议你朋友表现地更像渣男一些。”
“怎么说？”
“找个人假装出轨，让对方直接死心。我就不信都这样了，那小姑娘还舍得不分手。就是相当不厚道，你还是劝你朋友做个人比较好。”
姜南觉得这主意不错，拍拍周盛的肩膀，郑重其事地点头，“我会的。”
一个问题解决了，就会遇到另外一个问题，姜南遇到的还是个相当难抉择地史诗级。
周盛的主意其实不厚道，无论是放在谁身上，但也是当下不多有用的办法。
周盛出主意费脑细胞，姜南找人废人缘，找个人出轨还得纠结找男生还是女生。
他本来想直接跟周盛坦白，借周盛的清白给自己清净，但这斯明恋文科A班学委的事连他亲姐都知道。
用到之时方恨无用！
姜南心不在焉，跟在周盛身后上楼，抬眼看见隔壁C1班的女生站在路之远旁边，手里抱着本物理习册。
姜南看了一眼没什么感觉，回班里把烤肠插在桌缝里去接水，再往向外看，路之远旁边的人换成了一个男生。
短短的两分钟。
他感觉到路之远往这边看了一眼，与其对视一秒后快速收回目光。
英语课代表站门口喊，“姜南，英语老师找你。”
“嗯。”
他走出班的时候，路之远旁边的还是那个男生，再回来时又是一张陌生面孔，这回连哪个班的都认不出。
真饥不择食。
姜南吐槽一句，进班没两分钟就被周盛拽着上厕所，回来时老远就看见路之远站在教室后门口，身旁的女生不见了，多的是B班那个矮胖的男学委。
姜南莫名想起路之远的那句‘出轨’。
眼下，短短十分钟内，这人身边的人换了四个！
我可去你妈的！
这人可真行昂！
瞅乐的，笑的跟朵大呲花一样一样的！
真让人不爽。
他双手插兜站在教室后门口，下巴被羽绒服遮着，眼神格外凶狠。
“路之远！”
姜南语气烦躁，“给你买的烤肠再不滚回来吃我就喂狗了！”
四中校园里有个特殊的学长，人称虎哥，是只黄花色的土狗，常年浪迹在校园里混吃混喝。
姜南说的狗，就是虎哥。
路之远嘴角扬起一抹笑，语气欢快，“来了。”
他合上隔壁学委的练习册，低声说了句不知道什么。
姜南插兜的手变成了环抱，不耐烦的说：“会不会快点儿！”
“嗯！”
这回，答应的语气都逐渐上扬。
路之远跟在姜南身后进班，刚走两步，前面的人就停了步子转身。
姜南黑着脸，“你什么意思。”
“什么？”路之远问，“什么意思？”
“装！你就装！有意思吗？”姜南冷笑，“天天上学不考虑学习，一门心思全放在不正经地方。”
“你是说我刚在走廊上给别人讲题？”路之远明知故问，心情相当好，带着笑逗他，“吃醋？”
吃个大鸡蛋！
姜南撂下一句话你别放屁，走路步子快的要跑起来，耳根子红的不像样。
路之远跟在身后，心情颇好的吃烤肠，凉了都觉得热乎。
姜南翻白眼，有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