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浅金的日光斜斜地落在酒楼前柜台上，两碗热茶氤氲着袅袅热气。
卫绾伏在桌案上，笑着逗笼子里的小狐狸，看着小家伙哼哼唧唧的可爱样子，忍不住看对面的凌晗。
“所以，你把它送给我，是长公主殿下的意思？”
凌晗把实情一一告诉，摇头，“若是你不喜欢，我自己养也是可以的。”
原本，凌晗有把这小家伙留在自己身边的想法的。
只是……
卫绾看她脸上为难神情，摇头笑着。
“我挺喜欢的。”
见凌晗看过来，卫绾隔着笼子伸手指碰了碰小狐狸脑袋，愉快地笑出两个酒窝。
“你看，它也挺喜欢我的。”
“你说长公主殿下的小狐狸叫小毛毛，这只应该起什么名字好啊？”
凌晗辨认了一会儿，确认卫绾脸上真的没有勉强，这才开口。
“你觉得呢？”
卫绾认真地看着她，笑吟吟的。
“这是你送给我的，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凌晗看着对自己呲牙咧嘴的小狐狸，皱眉移开目光。
凌晗，“灰色毛发，赤眸，不如叫小红吧。”
卫绾忍不住“扑”地笑出声来，捂了捂肚子，笑着点点头。
凌晗垂眸，“若是不喜欢，可以换个名字。”
卫绾摇头，喝了碗热茶润了润喉，唇色润润的。
饶有趣味地看着凌晗拘谨的样子片刻，卫绾忍不住问。
“凌侍卫，你看上去心情不好，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凌晗不知如何开口自己的苦闷。
说实话，以自己的身份，长公主无论怎么待自己都是应当，只因为自己的喜欢便生出烦闷，甚至偶尔不自觉生出失落沮丧心情，实在不该。
“凌侍卫，你……”
看着凌晗愁思不减模样，卫绾心中生出些猜测，不禁蹙了蹙眉。
手指点点小狐狸乱糟糟的小脑袋，卫绾轻声，“小红。”
念上几遍，卫绾不自禁地笑了笑。
在小酒楼待了些时间，凌晗离开时，手里还拎着卫绾给她的推辞不过的新出炉点心。
回到公主府时，凌晗将点心带给养母，一边讲着去时所闻，一边又道。
“阿婆，我实在想不通，他们喜欢那个样子的狐狸。”
无论是长公主殿下，还是绾绾姑娘，都是样貌极出众，品味也极高的女子，怎么在看狐狸时，喜好如此……独特。
凌婆子看她皱眉苦恼样子，忍不住笑地捏捏她脸。
“小晗，过年了，可不能愁着张脸。”
凌晗点头，打开包裹着点心的布巾。
凌婆子一眼看到里面，笑得眼纹深深，“是蜜枣糕，你爱吃的。”
凌晗也忍不住抿唇笑着，拈了一块先给凌婆子，“阿婆尝尝。”
凌婆子尝了块便不再吃了，“年纪大了，牙齿不好了。”
看凌晗珍惜地吃着点心的样子，凌婆子不由有些心疼。
凌晗嗜甜，偏偏作为男子，不能光明正大去吃这些，也怕被人看到说笑。
想到什么，脸色古怪了一下，凌婆子捏了捏手里做了一半的帽子，不动声色问。
“小晗，绾绾姑娘待你这样好，你说……”
看着凌晗沉默看来目光，凌婆子点点头，“我只是说说。”
看凌晗将没吃完的点心小心收起来，凌婆子低着头继续做着帽子，随口道。
“前些时间你哥哥寄信时送来些毛料，我看有块皮子料子挺好，很适合年轻姑娘穿，就做了件围领，你改日给绾绾姑娘送去吧。”
凌晗动作顿了下，闷声应了声。
“好。”
凌晗知道养母误会了，误会她喜欢颜色好的女孩子，但是，她要怎么说，她只喜欢公主殿下，不是因为性别，只是因为这个人呢。
这些事情，也只能藏在心里。若是养母知道了，只会徒增烦恼伤心。
从养母这里出来，凌晗没有马上回去，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些天天暖，树木上、屋顶上厚雪薄了些，晶莹表面。
依然很冷，偶尔吹来的风要吹进骨缝里。
凌晗穿着侍卫服走在公主府偌大园子，不知何时路过一片梅林。
闻着沁着雪冷的暗香阵阵，凌晗心情好了些，开始想下次去集市要买些什么。
长公主府的份例今年发的早些，除了鸡鸭这些年货，有一笔不小的赏钱。
凌晗对自己的衣服没什么喜好，全是养母准备和府上所发。她想给养母买些喜欢的吃食和衣物，若是碰到好玩的小东西，她打算买些送给卫绾。
思绪顿了下，想到养母方才的话，凌晗不禁停下脚步，有些踌躇。
她与卫绾相识，只因某年除夕前去城外送信时碰上，卫绾独自从城外回来时，被几个混子盯上，她上去给她解了围。
此后，几次偶遇，她们便成了朋友。
若是……不会的，凌晗不禁脸发烫着摇头。
凌晗自觉自己如今样子并不俊美，也不英气，顶多清秀罢了。
和寻常男子相比，她也没有伟岸身形和健硕身材，个子也不高，实在没有什么好的。
卫绾……想来也是和她一样，把她当做朋友。
勉强说服自己，凌晗看那覆了薄雪的红梅，忍不住上前，摘下一朵，含在嘴里。
花蕊清甜，细嚼却是苦涩，清冽雪水润喉。
正细细品尝，细弱哭声入耳，凌晗连忙咽下口中苦涩，循声看去。
有雪蓝衣裙一角在一株梅树后露出，隐隐泣声传出，凌晗猜测是谁受了委屈，并不打算探寻情况。
“……殿下，求您。”
泣声中传出的片语让凌晗脚步扎在地上，到底还是打算留下听听情况。
自从那日在宴上跳舞惹恼了长公主，弄月已经几日不曾见到公主，心中思念如潮。
这日，得知长公主要到梅林走走，弄月还是忍不住精心打扮后，来到梅林假装偶遇。
黑色长发未束，金色流苏点缀发间，起舞时黑发如雾，金色宝石反射日光，璀璨夺目。
一身蓝色衣裙如莲轻绽，身姿婀娜如柳，曼姿媚态，只一双如水眸子清透写满不舍。
一舞毕，气喘细细，身下裙摆随跪姿铺展在地，一双眸子含情脉脉，汪着清浅水雾。
“殿下……”
静阳到底是为弄月的一舞停下脚步，只目光沉沉，看不出情绪。
青涟早就带人退下。
梅林中，静阳一身红衣醒目，居高临下望着看着可怜的弄月。
因着跪姿又俯身，静阳能够清楚看到身下人雪白颈下的半截锁骨，形状很美。
映着雪光，有着如瓷光泽。
因为怕冷，微微瑟缩，很是可怜可爱。
弄月感觉那道目光长久地落在身上，停在某处，心底不禁生出些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