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长公主要去的是嫖姚将军安何之府上，凌晗猜测是因为上次辛瑶过来所为之事。
天是好天，但是长公主的心情显然不甚明朗，甚至看着有几分阴郁。
凌晗注意到，这一次，就连公主身边一向乐呵呵的青漪姑娘也愁着一张脸。
凌晗动作越发谨慎，只是，凌晗明显发觉，长公主经过她时，身上的气息更冷了。
一路很冷地到了嫖姚将军府，静阳从车上下来时，明显感到驾车的人身形僵硬，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目光凉凉地从凌晗身上扫过，静阳眉目深沉地望着威严门宇上方的“嫖姚将军府”五个大字。
门口，辛瑶已经等了一会儿了。知道静阳不喜欢夫君，辛瑶早早将人打发出去，独自在这等候。
看到静阳，辛瑶心情很好地走下台阶，亲热地牵起静阳的手。
“阿婧，你可来了。”
一边拉着人往上走，辛瑶，“若是阿婧再不来，我就要去公主府寻你了。”
静阳的脸色早在看到辛瑶的时候便阴转晴朗，此刻温温地笑了笑，状似不经意问。
“瑶瑶怎么在外面等，将军呢？”
得知安何之不在府上，静阳唇角的愉快明显蔓延眼底，整个人都温和起来，一副很好说话很好亲近的样子。
被心上人腹诽“做亏心事”的凌晗旁观这一幕，只觉殿下和辛瑶姑娘关系真好。
所以，殿下是因为辛瑶姑娘嫁给了安何之将军，所以非常不满吗？所以那次才会生气到一个人跑去西山，将自己喝晕在山洞。
这样深刻的友情，让凌晗忍不住生出一丝担忧来。
不过，看到公主高兴，凌晗心情也不禁好起来。
跟着将军府的人将马车牵进去后，凌晗也跟着到了后院。
不过，和往常在其他宴上时时跟着公主不同，在这里，长公主不喜他们跟得太近。
到跟前时，就连青涟青漪都不在公主身边。
湖边垂柳下，青涟看凌晗过来，目光寻找模样，点了点下巴，示意长公主在不远处遮了席子挡风的湖心亭。
凌晗看过去，隐隐约约，能看到长公主和辛瑶相对而坐。
并称双姝的两人，各有风姿，一美艳一清婉，如是画中人一般。
隔着远远距离，凌晗远远望着，只觉得自己和长公主殿下的距离，便如这有着薄雾笼罩的湖水一般，难以接近，不可逾越。
“凌侍卫，怎么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青漪不似青涟稳重，又听青涟几次说起公主与凌晗之间的事情，偏偏几次自己都不在，此刻不禁对凌晗有些好奇。
凌晗回神，“没事，多谢姑娘关心。”
青漪见她果然如公主所说那般木头，不禁更好奇了。
想到昨日公主因为凌晗生气，明明很喜欢的桂花酥酪和梅花糕都赏给自己，青漪忍不住打听。
“凌侍卫，昨日你排队时，你身边的姑娘，是叫绾绾吗？她真漂亮。”
按理说，在长公主身边待久了，每日看着长公主那张精致绝伦的脸，很难觉得有人好看。
但是，卫绾又确实好看，不是那种惊艳的美，是那种如冬日阳光，秋日湖水般干净温柔的美。
只是轻轻笑着，便让人暖到心里去，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凌晗点点头，“多谢姑娘夸奖，她若是知晓，一定会开心的。”
青漪，“所以，凌侍卫是喜欢绾绾姑娘吗？”
虽然青漪自己也觉得凌晗喜欢公主殿下，毕竟凌晗看公主的眼神从来都不怎么清白。
但是，凌晗待那位绾绾姑娘，也是很好。
听说，凌晗的养母还做了围领给那位绾绾姑娘，诸般好处，俨然是对待未来新妇的好，让人不想歪都很难。
何况，喜欢一个人，和与谁成亲并不矛盾。
青漪狐疑地看着凌晗，心想，以那位绾绾姑娘的美貌，换作是她，便是入赘上门也愿意。
凌晗惊讶了一下，连忙摇头否认道，“不是这样的，我对绾绾姑娘并无心意，青漪姑娘千万不要误会。”
想着，凌晗不禁皱眉道，“青漪姑娘，关乎女子清白，还是不要胡乱猜测。”
青漪看她一脸严肃，不禁上前一步想要为自己辩解两句，手被青涟拉住。
冲一脸不愿的青漪摇摇头，青涟，“凌侍卫，妹妹出言无状，一时心急口快，还请莫要怪罪。”
说着，青涟看向青漪，“给凌侍卫道歉。”
青漪扭了下手，不情不愿地冲凌晗道歉，“对不起。”
凌晗摇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无碍，我倒没什么，只是不想污了姑娘清名。”
青涟笑了笑，“想来两位是很好的朋友，有友如此，绾绾姑娘很幸运。”
凌晗笑笑，不再说什么。
这厢，青漪忍不住抠了抠青涟手心，一脸不高兴。
青涟握了握她手，“好了，回去给你买杏仁酥，别恼了。”
青漪这才高兴，在青涟耳边咬耳朵道。
“凌侍卫这样的木头，怕是这辈子都娶不了媳妇。”
想想，青漪又道，“呆呆的，一点儿都不好玩。”
青涟瞪她一眼，青漪嘻嘻笑了下，闭嘴不言了。
青涟看着凌晗望着湖心亭的目光，摇摇头。
不知过了多久，湖边风大了些，垂柳纷纷，簌簌作响。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凌晗警觉看过去，只见一身披轻甲，身形高大，轮廓硬朗坚毅的英俊青年走来。
正是嫖姚将军安何之。
凌晗面上恭敬行礼，“将军。”
心里却是在想，将军这个时候回来，公主心情大概又要糟糕。
安何之抬抬手，“凌侍卫不必拘谨。”
看看湖心亭相谈甚欢两人，安何之似是没有要过去的意思，原地站了站，目光落在凌晗身上。
“听说你打败了校尉穆远，正巧有空，比划比划？”
虽是问句，但显然没有给凌晗拒绝的机会。
凌晗也很高兴能够与人比试，尤其安何之是真正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与之比试，对自己也能进益很多。
凌晗的一招一式是哥哥凌晓教的，不知师承何处，但颇为利害。除了哥哥，凌晗也只在哥哥的朋友那里输过几次。
将军府有专门的演武场，点到为止，便没有用兵器。
比试之间，两人虽有意克制，但因着两人功力相当，动作间又都是杀招，受伤难以避免。
凌晗输在力量，一时不查，被安何之抓到破绽，被人握住手臂反手按在地上，几番挣扎，只得气喘不匀地认输。
“是我输了。”
安何之绷紧的表情松开，哈哈一笑，松开手，将人拉起来。
捶了凌晗胸口一下，安何之心中掠过一丝狐疑，随即笑道。
“凌侍卫好生倔强，若是早些认输，我们也不会这么狼狈。”
此刻，安何之虽然赢了，身上却有几处伤处，忍不住捂着胸口呲牙咧嘴。
凌晗同样如此，下颌一处擦伤，身上几处痛处。
看凌晗抬头，安何之这才注意到她下颌那点痕迹，不禁有些抱歉道，“说了不碰脸，我这还是……”
伸出手就要碰凌晗下巴，被凌晗打掉，安何之一时错愕。
凌晗胡乱搓了搓下巴，摆了摆手，“无事，谢将军赐教。”
安何之也笑笑，“凌侍卫武功不俗，和你打得甚是痛快。”
想到来日离开京城，安何之，“可惜可惜。日后待我回来，若有机会，凌侍卫可要同我比试几番。”
凌晗点头应下。
和凌晗打得痛快，看着凌晗身形，安何之心生痛惜，就要揽上凌晗肩膀，被躲开。
摸着鼻子，安何之心生疑惑，“凌侍卫，你……”
凌晗一脸尴尬，迎着安何之狐疑目光，硬着头皮道，“抱歉将军，属下不喜与人接触。”
安何之看她半晌，这才点点头。
“若不是看你武功高，你这毛病，我还真不打算惯着。”
凌晗感激，“谢将军体恤。”
安何之受用地点点头，递给她条巾子擦脸，一边往外走，一边关心问。
“凌侍卫平时是挑食，还是怎样，个子属实有些矮了。”
凌晗，“……”
这般直接的吗？
心里想着，凌晗面上有些尴尬，“谢将军关心。”
安何之点点头，嘱咐道，“你这身形打起来实在吃亏，平时要多吃。”
“不然，纵使我赢了，被别人看到，也总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
凌晗，“……”
大概是真的很欣赏凌晗，安何之除了给她伤药，还拿了两盒山参给她。
上下打量凌晗一番，安何之又一次道，“好好补补。”
凌晗再次感谢，心里却隐隐有种受不住这种好意的无措。
等到分开时，凌晗恭敬行了一礼，“多谢将军。”
安何之点点头，不知为何，有种看弟弟的感觉。
不过随即摇头，他的几个弟弟可没有一个能打。
若非因为知道长公主不喜自己，安何之都想要把人要到自己军中了。
拍拍凌晗肩膀，安何之语重心长告别，“记得多吃些。”
看着安何之离开背影，凌晗默然无语片刻，这才默默走回湖边。
这厢，看着安何之没有跟过来，青涟和青漪俱是松了口气。
又看凌晗下巴上伤痕，似乎明白了什么。
青涟想着殿下知道后心情，不由打趣道，“凌侍卫为殿下赶走安将军，还受了伤，可有什么想要的奖赏？”
凌晗这才知道她们误会了什么，连忙作了解释。
不想，对上青涟奇怪目光，凌晗心生疑惑。
正要问一问，湖心亭的两人已经走了过来，凌晗只得作罢。
凌晗下巴上的伤被静阳看到，静阳不禁停下脚步，疑惑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凌侍卫怎么受伤了？”
凌晗简短回复，知道安何之来过，静阳脸色沉了沉。
又得知安何之对凌晗颇为赏识，静阳目光越发阴沉。
抬手抬起凌晗下巴，静阳神色难看。
凌晗只觉得下巴处自公主指尖落下的地方烫了起来，让她忍不住地攥紧指尖。
辛瑶见静阳心情不愉，知道她是因为安何之生气，不禁有些为难，但还是上前一步道，“阿婧不要生气。”
又转头看向凌晗，辛瑶，“既然凌侍卫受伤，不如下去让人将药敷了，以免落下疤痕。”
凌晗抬眸看了眼公主，匆忙垂下眼睫，“多谢夫人。”
手上的温度离开，凌晗忍不住地收了收下颌，见公主点头，这才随着将军府的人下去敷药。
其实下巴上的伤看着严重，其实不怎么疼。严重的是身上的伤，但是在这里，凌晗上万万不能脱下衣服抹药的。
凌晗原本以为，她要忍着疼到晚上的时候才能给自己身上涂药，没有想到的是，公主已经打算回去。
会是自己坏了公主的兴致吗？凌晗不禁有些不安。
房间里，辛瑶有些苦恼地看着一脸固执要回去的人，想要拉着人从窗边离开，坐上一会儿，手被推开。
忍不住叹了口气，辛瑶，“阿婧，你是怎么了？”
“若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告诉我嘛。”
声音依然如往常一般软软的，静阳自方才便憋在心口的一股气松了些，依然有些不适。
看着辛瑶殷切看过来的目光，静阳心底越发生闷。
她该如何说，她是因为吃安何之的醋，所以才生气。她又该如何说，皇帝是因为要断绝自己的念想，所以才将安何之调任到别处。
这些，她原本都忍得好好的，也在辛瑶苦闷又甜蜜地说着两人一起离开故乡的烦恼时一一附和。
但是，她又偏偏看到那雪色上的点点红痕。深深地印着，仿佛一枚烙印般，打着属于安何之的印记。
深吸口气，静阳摇头，“没有，我没有生气。”
在辛瑶不赞同的目光里，静阳，“只是心情不太好。”
感觉心情平复些，静阳看着辛瑶，目光不舍。
“只是想到你很快就要离开我，我有些伤心。”
“也有些生气，生气皇上下这道谕旨。”
辛瑶仔细的看着她，确定她果然是因为这个生气，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摇摇头，辛瑶看着静阳，忍不住上前拉住她的手。
这一次，静阳跟着她走了，由着她牵到一边坐着。
“这就好，我们说说话吧。”
静阳点头，看她一会儿，克制地移开目光。
声音淡淡的，“好。”
（这章有点长，没收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