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
静阳懒懒指出。
凌晗指尖颤了一下，紧紧闭了闭眼睁开，一颗心陡然七上八下的。
静阳突然握住她的手，感觉哪里奇怪，还是继续自己的话。
“没有喜欢的人，凌侍卫？”
凌晗沉默不语，静阳手上用力，凌晗顺着她的力道来到她跟前站定，猝不及防对上静阳的眼睛。
顺从地重新跪在地上，凌晗感觉那只手来到脸上，用力地捏了一下。
“唔。”
静阳，“疼？”
凌晗垂眸，“不疼。”
静阳语气重了几分，“又在撒谎。”
凌晗心如擂鼓，有种暗藏的心事就要被揭开的惶恐。
静阳俯身，一点点逼近凌晗，直到两人呼吸交错，这才微微往后退了些距离。
离得依然很近。
忽然，静阳鼻尖耸了耸，有些疑惑地问，“你身上的含笑香怎么没有了，这是什么味道？”
大概是真的不喜欢凌晗此刻身上味道，静阳身子往后撤了撤，目光紧紧盯着凌晗。
静阳命令道，“抬头。”
凌晗无法，只得迎上静阳的目光。
“什么味道？”
凌晗眼睫发颤，“薄荷。”
“原来的好闻。”
所以，是什么意思呢？凌晗不解。
静阳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打量，越看越觉得容貌普通，不由轻“啧”出声。
凑近些许，静阳闭了闭眼，离凌晗越发近了。
凌晗只觉得心要从胸膛跳出来，任由长公主靠近，恨不得主动凑上去。
凌晗闭上眼睛，有些期待地等着公主的靠近。
一道冷风扫过，凌晗陡然睁开眼睛，看着已经重新坐回榻上的人，重新垂下脑袋。
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指甲戳破掌心，有湿润的触感。
不知跪了多久，凌晗听着榻上的人呼吸渐渐平稳绵长。又过了一会儿，凌晗抬头看去，静阳已经睡着了。
担心人冻着，凌晗用完好的手拿了褥子将人盖上。
静阳这一睡，一个下午过去。回去公主府时，天色暗淡，路旁灯笼点亮方寸。
待凌晗晚上回到房间，青涟带着一众赏赐过来，说是对她今日表现的赏赐。
看着凌晗复杂神色，青涟，“公主看重凌侍卫，日后凌侍卫可要好好表现。”
凌晗谢了赏，待人走后，看着满桌的赏赐有些不安。
翌日到养母跟前，凌晗把公主赏的东西全拿了过来。
“阿婆，还要你帮我保管着。”
凌婆子看凌晗心思不属的样子，推拒不过，只好收下。
“公主看重你，小晗怎么看着还是闷闷不乐？”
凌晗摇摇头，把凌婆子缝好的提囊拿到手上看着，不作声。
凌婆子将东西收起来，拿了些点心蜜饯过来，满脸高兴。
“小晗知道我今日碰见谁了？”
凌晗声音倦倦的，“谁？”
“我今日碰上绾绾姑娘了，她买了几匹布要做春裳，知道我想买点心，推荐了这些让我尝尝。”
将东西推到凌晗跟前，凌婆子满眼喜意地道，“小晗快尝尝。”
不忍辜负养母的好意，凌晗拿了块吃进嘴里。
凌婆子，“怎么样？”
凌晗将点心在嘴巴里含了含，甜而不腻，一点儿蜂蜜的香甜，味道很好。
心情变好了一点儿，凌晗笑道，“很好吃，阿婆也尝尝。”
凌婆子摇头，“我就不吃了，有些咬不动了。”
凌晗顿了下，看着养母头上的白发，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不该让她为自己的事情烦恼。
“阿婆……”
凌婆子眼睛藏不住喜意，“最近公主待你挺好的，府里都在说，公主看上你了。”
凌晗不禁有些无奈，“阿婆知道，我们不可能的。”
凌婆子却不这么看，和凌晗坐得近了，声音压低，“公主本来就喜欢女子，如今又因为婚事和太后闹别扭。”
“小晗，你说，公主会不会为了的反抗太后的意思随便选……”
“阿婆。”
凌晗连忙打断她的话，有些不安地往外看了一眼。
凌婆子一看就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也知道自己想得有些太好了。但是，能怎么办呢？凌晗就喜欢公主，若是有机会在一起，为什么不试试呢。
凌晗对此完全没有想法，相比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只想过好当下。阿兄不在身边，她还要好好照顾阿婆。
凌晗看着凌婆子欲言又止模样，没有说什么。
只是临走时，凌晗被喊住。
以为凌婆子又要说什么，凌晗都准备好说什么，手上被塞了一个扁扁圆盒。
“这是什么？”
凌婆子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绾绾姑娘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什么笑的香膏，就是公主之前说过的吧，你身上的什么味道。”
凌晗一下想起来。当时被公主那样说了一通，心情烦闷时碰到卫绾，她就和和卫绾问起含笑，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味道。
记得当时，卫绾也不知晓模样，不过答应了替她找寻。倒是没想到，竟然真的能寻到。
凌婆子看她恍然神情，问她，“小晗是要用这个换掉薄荷胰子吗？”
凌晗摇头，“既然殿下想要，这个就献给殿下。”
凌婆子点点头，又夸了卫绾几句，这才放她离开。
虽然说了要把东西交给公主，凌晗还是打开来隔着薄纱闻了味道，她想知道含笑到底是什么味道。
盖子甫一打开，凌晗便闻到清甜的香气，仔细闻了闻，像是柰果的清甜香气，但比那个更为醇厚浓郁。
确实很好闻。
原来，公主喜欢这个味道。
这些时日，凌晗除了自己的时间外，其余时间都在长公主身边，因此东西送上去也很快。
看青涟把这个小东西递过来，静阳打开来闻了闻，这才想到自己曾经随口一言。
静阳揭开薄纱，看着油润脂膏，心情难得的好。
“那么久的事情，她倒是记得清楚。”
“倒是有心了。”
青涟微笑，“凌侍卫一向将公主的话放在心上，平日尽心尽职，在府上风评很好。”
静阳点点头，露出满意神色。
“这么看来，她倒是不错的选择。”
青涟沉思不语。
静阳将香膏递给青涟，并不十分在意的样子。
“你看看，香料坊的含笑香，与这个比怎么样。”
青涟应下，带着香膏下去。
静阳这日依然如往常一样召凌晗到跟前，同时让人去堆雪阁将容玉召来。
凌晗值守的地方不远，很快就到了。
至于容玉，相比往常，这次来得慢了些。
凌晗目光悄悄看了眼静阳，静阳神情慵懒如常，似是并不在意容玉来早来迟。
反倒是凌晗，心里犯着嘀咕。不知是不是她多想，总觉得容玉在生公主的气，因为自己。
只是一想，凌晗便觉得冤枉。但是，这样被冤枉的感觉，凌晗竟然觉得并不难受。
“容玉拜见公主殿下。”
容玉走到近前，冲静阳盈盈一拜，一身雪锦，配着发上简单青玉簪钗，清雅脱俗。
静阳抬手赐了座，问起话来，“听闻近日城里新兴一种迎春舞，素裙花枝，扮春神迎春，甚是好看，你可学了？”
容玉声音泠泠，“回殿下，学了。”
静阳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指了凌晗为自己倒茶，静阳随意道，“隔日威宁侯来府上，约好一同赏舞，你便跳那个。”
茶水汩汩冒着茶烟，凌晗即便不看，也能感觉到容玉的僵硬。
倒完茶，凌晗将茶壶轻轻放下，回到自己位置站定，看着容玉苍白神色，心里也跟着凉了一下。
以容玉这些时间在公主殿下身边的受宠程度，都能如此轻易地被晾置一边，她要看过几次，才能真正明白公主殿下的凉薄。
殿下待喜欢的人一向很好，也很爱干净，不止是身体上的干净。
因此，不管是之前的弄月，还是更早留在公主身边的雪宁，都只在公主身边，即便亲近如威宁侯，公主也未让其见过。
除非，他们自己想走，公主向来不挽留，还会为其铺好前路。
但容玉不是，不管是凌晗看到的，还是听到的，容玉都很喜欢殿下。
此刻，即便淡定如容玉，也不禁乱了心绪。很快收拾纷乱情绪，容玉开口时，声音如往常一样又稳又雅。
“殿下，容玉舞姿普通，相貌平平，想来入不了威宁侯的眼。这些时日殿下少来阁里，不知道堆雪阁有一位妹妹，天姿国色，新学的迎春舞很是精彩。”
“殿下，容玉斗胆，让她代我跳舞。”
清雅的尾音轻轻落下，仿佛震颤的琴弦一般，让人心生怜意。
凌晗凝神听着，凝滞的片刻过去，静阳开口。
“那就依你所言。”
容玉连忙行礼，“多谢殿下。”
静阳，“长日漫漫，玉儿若是愿意，给我跳几支舞，可好？”
容玉应下。
很快，琴声响起，容玉一身雪锦翩翩起舞。
凌晗有幸，也欣赏着公主爱看的舞。只是，因为公主方才所为，心里藏着事情，有些心不在焉的。
说是想要看舞，容玉跳了几支，就被静阳喊了停。
看着容玉带着几个侍女离开，凌晗出着神。
然后就见青涟拿着什么匆匆回来，将一物递到公主跟前。
青涟，“殿下，这是香料坊的含笑香。”
说这话时，青涟目光扫过凌晗，继续道，“里面的女官说了，这些都不如凌侍卫送来的香膏，也许是制作方法不同。”
“然后奴婢又去了东市有名的香坊看了，没有找到凌侍卫拿的这种。”
青涟的声音并没有压低，能够被凌晗清晰地听到。
手指摩挲着掌心的细嫩伤痂，凌晗在想，若是公主问起，自己该如何回答。
却听青涟又道，“不过不久前月氏（zhi）的商队来过，有人看到，一位叫卫绾的姑娘买了几盒香膏，其中就有这盒。”
凌晗心里一惊，脊背瞬间惊起冷汗。
静阳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人，出声道，“凌侍卫。”
凌晗应了声，“殿下。”
静阳，“转过身来。”
凌晗依言转过身，俯首恭敬问，“殿下有何吩咐？”
静阳看她发红的耳朵，忍不住逗她，“方才青涟所说，可有此事？”
凌晗回答，“是，晗交的香膏确实是卫绾姑娘所赠。”
“殿下若是喜欢，晗让卫绾姑娘多多留意。”
凌晗总觉得，公主的意思并不是高兴，反而像是，借题发挥。
“我喜欢。”
“不过，这些事情，府上自有人操心。只是，我想知道的是，这位卫绾姑娘，待凌侍卫很好。”
“凌侍卫可有心，彼投木桃，尔报琼瑶？”
凌晗垂在身侧的手重新握紧，“殿下误会了，我与卫绾姑娘清清白白。”
不过，凌晗在生气无奈之余，脑海中仿佛劈下一道雷鸣。卫绾姑娘待她确实很好，所以，真的是……
想着，凌晗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测。
静阳神色看不出是否相信，但也许，是相信了。毕竟，她只是个小小侍卫，殿下不会为她的一些小事挂心。
原本，凌晗以为公主会将她交的香膏还给她。
静阳，“既然如此，凌侍卫平日所用香膏，就从我这里领吧。”
就这样，凌晗交的香膏被留下，凌晗抱着一盒公主赏赐的香膏往住处走。
按公主的意思，是要她将之前用的香膏之类一并扔掉，日后只用赏下的含笑香膏。
“凌侍卫不用担心不够用，本宫的香料坊做了很多，足够凌侍卫用上几十年都用不完。”
凌晗，“……”
虽然有些无奈，但凌晗还是听心里生出无限欢喜。
只是，凌晗不知道，公主说的“几十年”，是要留她在府上几十年，还是，要她成了亲后也在公主府领香膏。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让凌晗的心生出一丝飘渺希望。
抱着香膏回去路上，凌晗被一众侍卫围观。
若非公主赏下的东西不能送人，她定然要分出一些送给同僚，稍稍堵一堵这些人的嘴巴。
而凌晗近日被长公主看重的情况，就连一向不看好的云生，也忍不住在酒后调侃，“苟富贵，勿相忘啊阿晗。”
凌晗自然知道他在开自己玩笑，即使并不觉得她有什么机会，还是忍不住高兴，点头道。
“一定。”
看她神情过于认真，这一次，云生只是拍拍她的肩膀，满眼高兴，隐隐无奈。
有些时候，明明看着人走一条不归路，却怎么也拦不住，云生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只能看着，打算着在人受伤的时候能送些温暖，宽慰两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