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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黑金帝国里的猫腻儿

  • 作者:贵公子
  • 发布时间:2023-02-20 15:06
  • 字数:32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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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赵弘毅还想说,你这西服是租来的,每个月有一半的收入用来租西服。

下面套着的也是个假领子……

但想了想,说实话可能会伤他自尊。

王德发是县委挂职在分厂里唯一会开车的司机。

说他在内部没关系嘛,一般人干不了这个活儿,尤其是给领导开车。

说他有关系嘛,就只是个司机,仅此而已。

在达官显贵的群体里,他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没人在意,都把他充当一个开车的工具。

赵弘毅清楚,小王虽然只是个司机,但他在县委和厂里混迹多年,了解每位领导的脾气、秉性,甚至生活喜好。

经历过社会和官场摸爬滚打的赵弘毅琢磨出了一个道理:没有小角色,只有小人物。

任何事物的突破口往往就在这些无人注意到的小人物身上。

睁圆了眼睛看着车里的后视镜,气定神闲的赵弘毅笼罩在烟雾之中,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从不屑一顾到谦卑恭敬,小王的态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换着,赵弘毅的脸上流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我还拿捏不了你?

大哥的日记本不仅仅是日记那么简单,更像是一本个人信息档案记录册,里面详细的记录着金牛县大大小小人物的性格、事迹、特点、癖好。

大哥直到临死,也不忘为兄弟铺路……

金牛县虽然是出了名的贫困县,但却盛产煤矿资源。

1962年,为了支援金牛县的发展,天钢总厂特地把第三分厂建立在金牛县。

冶铁+挖煤,构成了金牛县的主要经济支柱。

坐拥一座千万吨级的煤矿+国内稀缺的富铁矿,可奇怪的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第三分厂非但没有摘掉金牛县十万老百姓头上的穷帽子,反而是把日子越过越穷,债台高筑,这种旷世奇闻惊动市委,出于调查和挽救的目的,市委成立专项改革组,以改革三厂为起点,摸索天海市所有国企厂的改革开放之路。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抢救改革拉开帷幕。

令人遗憾的是,作为改革派的中坚骨干赵自省非但没有力挽狂澜,反而因为用力过猛,不断遭遇各方面的掣肘和阻碍,以至于改革失败。

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尚未发光,便如流星般滑落。

“赵自省”三个字成了天海人人喊打的名字,如同过街老鼠,被天海县的老百姓整整骂了一个多月。

这让身为弟弟的赵弘毅如何释怀?

查明真相,洗刷清白!

这就是赵弘毅此行的核心目的。

“如此难走的路,这么多年来,就没人想到修一修?”

通向矿场的是一条沟壑纵横的土路,大车轧出的痕迹犬牙交错,行驶在这种路上,尤其考验驾驶员的技术。

要想富,先修路。

交通不便,再好再多的资源也开发不出来。

“修路?可拉倒吧?谁给钱?市里?还是县里?金牛县是出了名的贫困县,每年光吃省里的补助就不少,而且……”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赵弘毅却一口一个小王同志的叫着,给王德发营造出了一种莫名的心理压力。

“而且不太平。”道路崎岖危险,王德发反而不怕,嘴里强调的却是不太平三个字。

“干什么的?去哪儿的车?”

话音未落,当行驶到一个村口时,吉普车被三个蹲路边抽烟的青年拦住。

拦车的人中走过来一个穿军绿色裤子,解放鞋露着大拇指的青年,上来拍拍车窗,一双贼眉鼠眼朝着车里张望。

“我们是去矿上办事的,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

然而,赵弘毅注意到,作为县委专职司机,面对三个拦路的盲流,王德发说话的态度却是极尽谦微,甚至都不报县委的名字。

“这条路是俺们村里自己修的,没有路条,外面的车一律不让过!”青年直接拒绝。

“领导,您看?要不,咱们回去?”王德发扭头看向后面的赵弘毅。

挑着眉,似乎透着一种幸灾乐祸的模样儿,意思很明确,看你怎么办。

嗯?这是在考我?

如果灰溜溜的掉头回去,说明这位新来的副科也就那么回事儿,面对“路霸”也得怂,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如果硬闯,强行冲卡,一场冲突在所难免。

无论是哪种结果,在王德发眼里都会看低赵弘毅。

然而,赵弘毅仍是一副稳重如山的神态,他心里门清儿,当然知道这是王德发故意考验自己,想考一考自己这位新官面对突发情况时的能耐有几分。

赵弘毅不慌不忙,从上衣兜里掏出来一盒没开封的烟,丢给王德发。

作为常跟在领导身边开车的司机,察言观色的本事显然到位,王德发瞬间秒懂,轻车熟路的给青年分一根。

“来来来,抽根烟,能不能通融一下?”王德发绝口不提给钱的字眼。

当青年接过烟,一瞅烟身上的牌子,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

目光瞄着车后座的赵弘毅,试图想看透车里这个男人的身份。

然而,车里这位手里夹着一根烟的中山装男人始终泰若自然,给人一种看不穿的神秘感。

“好了好了,给你们一个面子,过去吧。”

把烟夹在耳朵上,青年挥了挥手,示意同伴将拦路的木头搬开,放吉普车过去。

王德发油门一踩,继续上路。

“哥,咱咋让他过去了呢?一根烟就把你打发了?”有同伴表示不满。

“傻帽!好好看看,这是啥烟!”

“嗯?”

同伴把烟从耳朵上拿了下来,仔细看着烟身的字眼儿。

“Marlboro?啥意思?”

“瞧你那没文化的样儿!万宝路!忘了吗?咱村长怎么交代的,抽这种烟的人,要放行!”

Marlboro,万宝路。

作为一款风靡海内外的知名进口品牌香烟,没抽过也听说过。

在这个时代里,绝大多数烟民都是自己卷旱烟叶抽,劲大呛鼻子。

经济条件稍微好点的烟民都是抽凤凰、红双喜、前进、大前门等。

清一色的国产烟。

稍微懂点事儿的人都知道,能在计划经济时代里抽得起进口洋牌子香烟的主儿,绝非等闲之辈……

看似一根烟,实则是一种警告。

还是不要招惹这种人最好。

“这年头儿就这样儿,矿场这边乱的很,过路来往的车多,常有这种拦路设卡要钱的事儿,往往给瓶酒、给点钱或者粮票,就能让你过去,运气不好的时候,甚至还能碰上直接抢劫的呢!”

“穷山恶水出刁民,路霸多数就是这类人,他们可不管您是干部还是群众,拦住就要钱,不给就打!”

王德发说话都用上了“您”的敬语,再无之前的轻视心。

现在对赵弘毅是心服口服,一句话没说,竟然只用一根烟打发了拦路的路霸。

恭恭敬敬的把烟盒递还给赵弘毅,然而赵弘毅却用眼神示意王德发自己留下,这让他又惊又喜。

一边开车,一边打开话匣子。“他们都是这附近村子里的盲流,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大字不识一个,胆子大,不怕事,也敢惹事,不给点好处,一般人绝对过不来。”

“如果我没猜错,这伙人,只拦矿场之外的车吧?”赵弘毅补了一句。

“呦,连这您都知道?”

“我还知道,他们根据递烟的牌子选择性放行。”

“啊……”

王德发愈发吃惊赵弘毅的“神通广大”了,他竟然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懂。

煤炭又有“黑色黄金”之称,黄金,意味着暴利,自打天海煤层发现以来,诞生了不计其数的私人矿主。

他们使用各种手段向矿场的管理人员行贿,获得偷采权。

而后,矿场的私人老板又勾结附近村民,在必经之路设卡拦截,形成路霸势力,专门拦截非矿场的车辆和陌生路人,故意人为制造“无人区”。

这块面积不大的矿区,俨然已经成为了某些获利者的“黑金帝国”。

盗采现象屡禁不止,造成大量国有资产流失。

赵弘毅清楚地记得,日记上说,三厂账面上一半的亏损,都是源自于矿场,采购的明明是煤块,可偏偏卖出了近乎黄金的天价!

烧黄金来炼铁,不亏才怪!

遗憾的是,还不等赵自省开始调查,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剥夺了调查权。

这根烟的目的,赵弘毅就是想试探一下,拦路的这伙人,究竟是否“识货”,同时也是为了验证是不是像是哥哥日记里记载的那样。

日记里说,通往矿场路上的所谓路霸。

实则就是矿场老板的“私人安保”,他们经受过“专业训练”,能通过香烟的牌子来判断,什么样的人可以放行,什么样的人要拦住。

看似一根进口烟,其实是象征身份的通行证。

赵弘毅打定主意,今天倒要好好看看这块沦为私人“黑金帝国”的矿场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猫腻。

颠簸的土路弯弯绕绕,约莫跑了小半个钟头,总算是在日中时分抵达了矿区。

从车里出来,远远就能瞅见露天的矿场到处都是一座座的小煤山。

不少裹着头巾的妇女背着竹筐,拎着铁锤在炎炎烈日下捶打着煤块,将混杂在煤块里那些不易燃烧的矸石剥离。

一位大腹便便的地中海领导,嘴里叼着烟卷,正在声嘶力竭的指挥着矿工下井作业。

可在他身后的煤场围墙上用白漆刷着一行大字:严禁烟火你我他,革命思想人人夸!

两者对比,瞬间构成了一幅特色鲜明的讽刺画面。

“喂,你们俩,说你们呢!干嘛的?谁让你们来这儿的!”

不等赵弘毅上前,眼尖的地中海领导就率先发现了他俩。

在众多解放牌大绿头卡车和拖拉机当中,老旧的小吉普格外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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