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初出茅庐的混混，想要在一个地方谋生，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拜码头。
上三炷香，敬一碗茶，拜一个大哥，叩九个头。
职场亦是江湖。
在职场江湖里，不止人情世故，还有刀光剑影，打打杀杀！
能力多强不重要、颜值高低不重要，跟谁混很重要。
只要站队正确，就能飞黄腾达，青云直上。
哪怕是条狗，也能混到寻常人无法匹敌的高度。
那么问题来了，站队赵弘毅的话，是正确的选择吗？
赵弘毅是个能人不假，光凭处事风格和行为手段这两项，王德发是见识过的，一百个佩服。
可问题也有，毕竟是个初来乍到的新领导，虽说是执掌改革整顿厂务的“钦差大臣”，可总共落地还不到一周的时间，根基太浅。
常言道，强龙难压地头蛇。
倒台的概率实在是太高……
可如果站到对立面呢？
王德发思来想去，发现问题更加严重。
三厂内外勾结的腐败，已经烂到了根上。
上一任的赵自省虽然失败了，可紧接着又来个赵弘毅无缝衔接。
上面一连派来了两任改革组领导，已经传递了明显信号：总厂对三厂现状很是不满，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切除毒瘤的！
哪怕赵弘毅跟着失败了，肯定还会有第三任、第四任……
直到面对面摊牌的这一刻。
王德发才明白，自己根本就没得选。
自己只能且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跟着赵弘毅走，接受他给出来的橄榄枝，才有向上走的希望。
如果不跟他，就等于是站在了对立面。
别忘了，知情不报也是一种包庇罪……
作为小鱼小虾，肯定是要被拎出来牺牲献祭的，无论成败，自己都将会沦为弃子。
他们辉煌的时候都不曾念及到过自己，更别说此刻眼瞅着就要翻船的时候了。
现在选择跟他们混，等同于49年入国军。
“赵副科，我想好了，跟您干，肯定能出人头地！我敬您！”
脑子转了三圈，王德发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世有伯乐，而后有千里马，我相信，我具备一个伯乐的眼光，你会成为我的千里马。”赵弘毅同样举杯，认可他加入自己的“派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是江湖就有厮杀。
《不会带团队，就只能干到死》，这话一点错都没有。
像是王德发这种有用的小人物，赵弘毅岂能给他置身事外的机会？
单刀直入，就是要打破他企图明哲保身的幻想。
在这场风云际会的生死局里，想躲开？门都没有！
“赵科，您让我说厂长在哪儿，我是真不知道，也不敢说，但是，我能告诉您另一个人——孙鹏的去向。”
王德发很聪明，他很清楚的明白一点，赵弘毅这么务实的人，看上自己，是因为自己有利用价值。
想要稳住自己在他心中的价值，就得最大化的展示自己的能力，同时也得藏好自己的底牌。
投名状很重要，就像是斗地主，哪有上来就把王炸扔出去的！
一定要给赵弘毅一个感兴趣的信息。
“那个失踪的会计？”赵弘毅知道孙鹏是谁。
“对，就是他，上个月七号，厂长让我送他去了市里的宏兴宾馆招待所，还给他买了去深城的火车票，说是要去南方谈业务。”
“深城？”赵弘毅的眉头锁了起来。
潜逃出省，这可就麻烦了。
天海市离深城上万公里，一列火车能经停无数个站点。
他可以在任意站点下车，就地潜藏。
在没有特殊刑侦手段的前提下，想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是……”就在赵弘毅犯愁的时候，王德发来了个大喘气。“他没有去深城……”
……
同样的一场酒局，也发生在杨雄起的家中。
不过，想在这间住着八口人的三室一厅房子里找一个喝酒的僻静地，还真不容易。
屋里孩子的哭闹声、女人间的聊天声。
只得让喝酒的二位将酒桌搬到阳台上。
吹着凉风，喝着小酒，优哉游哉。
风中似乎夹带着秋收后的麦香。
颇有一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滋味。
端起杯中小酒，小酌一口，杨雄起闭目砸吧嘴，享受着嘴中醇厚的酒香。“美、真美！”
杨雄起酒瘾很大，每天都得喝半斤，可同时要养活着一家八口人，每个月的开支不足以让他喝得起名酒。
再加上，他又没有收礼的习惯。
只能退而求其次，顿顿喝便宜的散装白酒，或者是二锅头。
有酒有肉有菜，这种优哉游哉的舒服日子，给千金都不换。
“杨书记，菜好吃吗？”拎着酒菜来做客的沈立民，指缝里夹着雪茄，静静的看着老领导大吃大喝。
“好吃，劲道有嚼劲，咬一口就知道是小牛肉。”
“酒好喝吗？”
“废话，茅台能不好喝吗？”杨雄起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这年头，有几个人能喝的起真茅台。
“是啊，这么好吃的菜，好喝的酒，以后，再也喝不着了。”沈立民感慨一声。
“嗯？什么话？茅台酒厂停产了？”杨雄起没懂。
沈立民斜他一眼，是真傻还是装傻？
“书记可知，这酒菜从何而来？”
“不知道，没尝出来。”杨雄起一问三不知的样子，让沈立民真的很想扒开他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啥！
“这酒和菜，都是咱们厂大食堂里的干部小灶拿出来的，咱们厂的干部，不就这点待遇吗？可自打那个姓赵的一过来，就要把食堂的干部小灶给停了，真要停了，以后咱还能再这么舒舒服服的吃肉喝酒吗？”
“原来，你是说这事啊……”杨雄起酒杯放下，扯过一张手纸，擦了擦嘴唇上的油渍。“话不能这么讲，从大局出发，取消干部小灶是个好事，极大的促进了领导职工一体化，回归到群众之中，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更是响应……”
“得得得！杨书记，打住吧，我不是来听您上课的。”
沈立民连忙叫停。
“这种不着边的官话，您还是留着开大会的时候再说吧，我来，就一件事，就是商量商量咱们以后怎么办。”
“你看，你又来了，什么叫以后怎么办？当然是保持老样子，以前怎么干，以后还是怎么干，踏踏实实脚踏实地，燃烧自己，为三厂的明天和未来发光发热。”
此时此刻，沈立民心中爆发起了一种掀桌扣他脸上的冲动。
老子跟你一本正经的说正经事，你跟老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