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弘毅简直过分,无法无天!”
“越界了知道不?他刚把手伸进了财务科,紧接着又把手伸向了保卫科,一连被他控制了两个至关紧要的部门,可咱们呢?步步退让、忍让,在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整个三厂就全都被姓赵的给把持了!”
“等真到了这个份上,看你我还能如何自处!”
“老沈,你是我们的主心骨,赶紧的,给拿个主意吧!”
还是那家县国宾饭店的包房里。
一行人围在沈立民的周边,你一言,我一语。
聒噪的声音犹如立体声一般萦绕在他耳边,烦不胜烦。
除了他之外,在场的一共还有四个人,都是三厂主要部门的正科领导干部。
当这帮人聚拢到沈立民的身边时,就已经构成了“本土帮”。
而作为空降的赵弘毅,就自然而然的被人为划分成了“空降派”。
这里面不乏有比他年纪大的老资历干部,就拿最老的行政管理处办公室主任孙国栋来说。
五十四岁的他,二十六年前加入天钢总厂,并于十六年前调任三厂。
货真价值的老干部了。
可如此德高望重、资历深厚的他,却还得把主位的位置让给才三十五六岁的沈立民。
论资排辈在体制里非常重要,可也得分什么层面。
当大家同是同级别职称的时候,谁的“含权量”更重,谁更有话语权,而年轻又是一个加分项。
与正当身强力壮且年轻的沈立民相比之下,已经过了天命之年的孙国栋的仕途生涯显然已经看到头了。
组织用人的时候,也会进行年龄的评估,优先年轻人。
可能用不了几年,孙国栋就会挂上个副处的职称,然后安排到一个闲散职务上去养老了……
可老人也有老人的好处,比如说在场的另外三位,都曾是他提拔、或者用过的干部,自带一种师生名分。
所以,能坐在次席的位置上。
作为老人的孙国栋说话了:“立民啊,你是高材生,饱读诗书,六国论不会没读过吧?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
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然则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无厌,奉之弥繁,侵之愈急……
这个道理,沈立民不是不懂。
都让老子来拿主意,要你们这帮饭桶干啥的?
沈立民心里头痛骂着,可脸上仍是云淡风轻。
越是到这种不利的局面,自己这个领头的,越是不能乱。
心烦意乱的他从烟盒里拿出一支雪茄,一旁的科长连忙给他点上火。
“慌什么,天塌不了,他赵弘毅就算是再能折腾,那又如何?终究是一个外来人罢了,一没人脉,二没势力。瞧你们这一个个怕事的样子,哪里有一丁点领导的气场!”
沈立民恨铁不成钢的用指责的口吻教训道。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这群地头蛇,刚开始就怂了、怕了,依我看啊,干脆别斗了,投了算了。”
什么都指望不上,只会一个劲儿的贩卖焦虑!
面对这帮猪队友们,沈立民厌恶至极!
“接管财务科,有什么大不了的?让他接管就是了,想从财务上查,那就让他查!能查到咱们身上,算我输!”果不其然,沈立民真的是早有准备,提前预判到了空降的新领导会接管财务查账的手段。
一向精明的他怎可能会留下把柄让别人来抓呢。
“他再强又如何?终究是个势单力薄的过江龙,而你们呢,都是一帮坐山虎!三厂是咱们本土帮的三厂,而金牛县是咱们的地盘!你们一个个的,都在各自岗位上经营多年,难道就没有自己的势力嘛?只有咱们能团结起来,才不会被他各个击破!”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就像沈立民说的那样,强龙不压地头蛇,一群抱团的地头蛇,还怕一条外来龙不成?
他不怕赵弘毅的“挑战”,哪怕接二连三的丢了先手,可并未伤及到自己实力之根本。
在沈立民看来,一时的失利不足为虑,顺便能检验出赵弘毅的“成分”——是有两把刷子。
及时调整,仍能平分秋色。
可他真正闹心的点,反而是聚拢在自己身边的这帮队友们。
是龙是猪,尚且未知。
“老马呢?怎么还没来?”
沈立民看了眼手表,已经是七点五十五了,马上就到八点。
距离约好的七点半,迟到半小时。
“老马啊,之前打过招呼了,矿上出了点事儿,得晚来一会儿,让咱们先吃,不用等他。”孙国栋说完,拿起筷子叨了块肉。
“不着急,再等等吧。”
心情烦闷的沈立民,脑子里乱嗡嗡,面对一桌的好菜,提不起一点胃口。
“服务员!”尝了一口后,孙国栋冲着外面喊道。
身段婀娜,年轻貌美的服务员应声进门,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盘在头上,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大家闺秀感。“您好,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吗?”
甜甜糯糯的嗓音,开口就听着舒服。
“菜凉了,全都撤了,重新上一桌新的。”孙国栋大手一挥。
“啊?全都不要啦?”服务员大吃一惊。
这一桌琳琅满目的盛宴,都是她们饭店最好的招牌菜,没有一二百下不来,一顿吃掉一个人一年的收入毫不夸张。
可在他们眼里,竟然说不要就不要!
这也太铺张浪费了吧?
“其实热一热也是一样的,要不,我让后厨去给您热一下?”服务员好心的建议。
“听不懂人话吗?我们领导说不要了,全都撤了!对了,这几个凉菜可以留下,剩下的全部撤走,重做新的!”其中一个科长不耐烦的吩咐道。
“好吧,您稍等,我这就去安排后厨重做。”
女服务员鞠了个躬,缓缓退出,小心翼翼的将门带上。
过了一会儿后,服务员重新登门,将桌上的菜一道道的端走,又把后厨做好的饭菜端上桌。
直到时间来到八点十分。
所谓的老马这才姗姗来迟。
“实在是对不住了各位!迟到了,我的错,让各位久等了!”
拎着个公文包,胖成球的马国旗推门而入!
灯光恰好打在他的地中海头型上,锃光瓦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