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庆幸的是，我没选错人。
那姑娘登时有些慌张，就听旁边一些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切，都接了三家主顾了，还装得楚楚可怜！”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这位公子好眼光，想来正喜欢这般娇态！”
“这是咱家新来的杏儿！杏儿，快说话呀~”
“公，公子进来坐坐……”那杏儿确实是杏眼含春，纤纤玉指往我臂上一挽，端地是柔态尽显。
我若真是个公子哥儿，想必定会被她吸引了去吧。
我长出一口气，顺便庆幸自己没被识出身份，又故作淡定地跟杏儿进了常春阁。
经过几句交谈，我得知杏儿，还真是个刚被送来常春阁的新人。
而前几次接待客人，也不过是由“姐姐们”带着入席陪酒，并未陪过其他。
所以时至今日，我倒算是她的第一门“正经客人”。
我有些惊讶，以我从前卧底时的经验，这种姑娘的初次接待，应该会被鸨母卖个好价钱，怎么常春阁竟没有这样的规矩？
我想着此地反正也是风月场，谁也不用不好意思，索性将心中疑问提出。
那杏儿当即有些红了脸，低头道：
“实话回公子，我本嫁过人做妾的，只是被人诬赖偷了东西给赶出来，走投无路才到了这里。”
或许到这种地方的人，多半都是走投无路。
我并不疑她的话是真是假，她说如何就如何。
我又掏出一锭银子，约莫十两左右——不是我抠门，三个月前员外赠我五十两纹银，我除了赁屋住下和日常用度之外，便只剩下二十几两。日常我也没有什么营生，昨儿又给了鲁信十两来这里——这剩下的十两银，便是唯一拿得出手的“大钱”了。
舍不下孩子套不住狼！
我狠狠心将那银两放在桌上，冲杏儿温和一笑，道：
“你既没什么经验，我也不为难你，不过问你一些话。只要老实回答，这十两便是你的。”
“果真？”
杏儿眼波微动，顿时闪过几分惊喜，又低眉顺眼道：
“公子莫要戏弄奴家……”
“决不食言！”
我笑笑，干脆一把将她拉过身侧，往床上一坐，问，“你说你是新来的，可通过什么门路？”
“门路？”
杏儿一愣，显然不料我会问这种问题，但还是道，“算是有门路吧，我原被卖去做丫鬟，后来让家主看上才做了妾。被赶出来后，我就回了从前的地方。”
“从前的地方？可是牙婆那里？”
我有些惊讶，怎么会有人被卖了，还主动回去的。
杏儿却点点头，认为这很正常：
“我除了给人做工，别的也不会。但我是被人赶出来的，还让人诬了偷东西，若自己去找活路，肯定是没人要的，但有人作保就不同了……
卖我的孙姨，在青花县做这行很久了，在很多达官贵人家都说得上话，自然也能给我介绍个好地方。”
“这就是好地方？”我苦笑。
杏儿也是苦笑：
“算好了。这里吃穿用度都比丫鬟好太多，况且我也做过一段时间妾室，在回去当丫鬟受人使唤，也不太习惯了……”
这话说得倒很实在。
我点点头，又循着她的话道：
“不瞒你说，我来此地经商，路上带的三个丫头不巧都染了病，正想买几个小丫头子侍候起居的，但又找不到合适的门路，无奈转来这里。你若认得那个什么……孙姨，能否介绍给我，我自谢你。”
“这个好办。”
杏儿听了，当即点头答允，也不再多要我谢银，只道：
“公子只往城南胡落坊，牙婆多住在那边，坊间东数第二间房便是孙姨家。她家总养着二三十个小丫头，小有六七岁的，大有十一二的，都是养了长大，再根据姿色卖往各处的。
公子只说是我介绍你去的，想来孙姨定能帮你好好挑选，卖你几个好样儿的丫头。”
“好，那多谢你！”
我正要起身，又想了想回头道，“你看起来还不想迎客，不如这样，你还在这里待着，只当我不曾离开，想来外头一位你在侍候我，应该也不回来打扰。你多呆些时候再出去，岂不自在？”
这回，我在杏儿眼底看到了几分叫感激的东西。
遂抓住机会，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哦对了，你说那孙姨年岁如何，长相那般，我人生地不熟的，可别寻错了人。”
“这我倒忘了嘱咐公子。她虽叫孙姨，年岁却轻……”杏儿如此这般，又将这“孙姨”的样貌描述一番，我细细听来，倒真跟朱九给我看的画像中人，有七八分相像，不过不像王红玉，而是像另外一个自杀的女人，
于是我再次谢过杏儿，悄然出门。
将房门掩上，又兜兜转转打算寻找鲁信的踪迹。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当我寻摸到二楼拐角处时，正巧两个小丫鬟端了托盘，窃窃私语着从我面前经过，口中说的正是事关鲁信！
“那县令也忒不识趣儿，也不知主子这回能不能成事。”
“有这些东西，谅他也不敢不从！”
而那托盘上的东西，却是一些瓶瓶罐罐，尚不晓得当中内容为何。
不过根据那两个小丫头的话，我立时便猜到几分。
这种地方，那瓶儿罐子里除了让人“服从”的药，还能有什么鬼东西？
我当即跟了上去，就见那两个小丫头绕过二楼长廊拐角，进了最尽头一扇门。
我略一思量，也索性跟了进去，若被发现我只说是喝多了酒，走错了地方，想来这常春阁也不会为难客人吧。
却没想到，我只是思量了片刻，进那屋里时，竟然全没有了两个小丫头的踪影。
那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房间，跟此前杏儿接待我的地方很像——当中圆桌围了四张凳儿，旁间湘妃帘内一张大床，床边靠墙一扇立地穿衣镜。
我略一琢磨，伸手按了按腰间，那里别着一柄尖刀——是之前捅了孟虎的那一柄，这次来之前我又去到县衙小厨房，将这尖刀借了来。同时我想，这回案件告破之后，我一定要想办法赚些钱，给自己预备一件趁手的武器！
然后，我便伸手去推了那扇立地穿衣镜——
只有它，长得最像一扇门。
……
“……”
“……”
相顾无言的，是我和一个很漂亮的女子。
我孤身一人，而那女子身边站着两个小丫头，小丫头旁边躺着一位被束缚手脚的、衣不蔽体的县令大人。
鲁信已经陷入昏迷，至少我当时是这样认为的，他看起来睡得很安详。
接着我才知道，鲁信不是昏迷，而是在“装死”。
“我跟你说得很清楚，你我无缘无分，我眼中也根本没有你。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鲁信闭着眼，道。
于是我先开口，冲那个拿眼睛狠狠盯着我的女人，浅浅一笑：
“你就是王红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