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虎显然没有预料到。
他目光闪烁,接着,便立即出手,格挡住我预备进攻他喉部要害的右手。
不好!
我暗道。
我错误预估了自己的力量,虽然我出手迅速,但穿越后这十八岁小姑娘的力道,却跟从前的我天差地别!
我的右手被孟虎死死按住,并且他迅速占据上风,将我一扭过身,控制起来。
他那忠心诚恳的面容,在顷刻间天翻地覆,变得狰狞扭曲。
我被他锁喉了!
他用手臂勒住我的脖颈,将我反扣在身前。
“小花!”鲁信一声惊呼。
而我正对着他,分明看见他和其他所有人的眼中,都是惊惶和不可置信。
但我很高兴,我百分之百猜中了!
下一秒,回过神来的差役们都包围过来。
孟虎冷哼一声,喝道:
“都别动!”
他手臂又用了几分力,我已经感到呼吸不畅了。
“不要轻举妄动!”
鲁信慌忙喝令众人,又冲孟虎道,“孟虎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说!”
“小丫头,我挺佩服你的,你是怎么猜到,我牵涉其中的?”
孟虎并不理睬鲁信,只是问我。
我倒不是很急——他既然问了我,就说明他想听,那他暂时就不会伤害我。
我轻轻活动一下,试图让自己能喘气轻松点,但是不太有用。
于是,我便用一种略带窒息的声音,勉强反问他:
“我哪怀疑你了?是你心急,自己撞上来了。”
“什么?”孟虎呼吸一滞。
显然,他还没意识到,究竟是哪儿出错了。
我便干脆告诉他:
“你刚才问了一句,我是怎么救出大家的。你一来一回这么短的时间,你怎知道,他们不是自己回来,而是被我救出来的?大家……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们都被关在一处?还有方大春,他就站在这里,你竟对他不闻不问,难道你不觉得,他这个‘杀人嫌犯’会对我们下毒手么?”
“看来,你很清楚大家处境如何,你也很清楚方大春是无辜的。既然你什么都清楚,那你怎会跟此案无关?”
“呵,那焦福呢?这么短的时间,你只问了方大春一会子话,怎么就断出,焦福是凶手的?”孟虎这只蠢虎,被我说毛了。
我心底暗笑,与此同时,我也明显看到对面,鲁信的目光闪动——他肯定也听出了孟虎话中的破绽。
“你又急了。”我笑。
“我从没说焦福就是凶手,我也从没跟你提过,焦福被我们抓起来的事,你怎么自己就招了?”
“你!少啰嗦!”
越急越出错,孟虎恼羞成怒。
他胳膊的力道再次增加,令我无比难受,我说不出话了,只能从喉咙费力地发出些许呼吸声。
“好个小丫头片子,你这么聪明,可算到今天会死在我……啊!”
“我算不到,我也没那么容易死!”
那把剔骨尖刀,还别在我腰间!
孟虎已经慌了心神, 正是将他拿下的最佳时机——我用左手抽出尖刀,反手冲他大腿一捅,他吃痛哀嚎,手上力道顿时松了不少,我顺势抽刀,冲还轻勒在我颈部的手臂,又是猛烈一击!
“啊!”
他一身惨叫,终于受不住收回了手——如果再不躲避,他会被我扎成马蜂窝的!
我赶忙趁机脱身,冲众人喊:
“动手!”
顷刻间,差役们蜂拥而上,成功将孟虎按倒在地!
这回,我判断对了位置。
好歹也做过十几年卧底,黑帮、杀手、毒贩……什么样的猛虎没见过?
区区一个孟虎,小菜一碟!
汩汩鲜血从他的大腿和手臂涌出,看样子多半是伤及了动脉,我冷眼相对,波澜不惊。
鲁信冲上来,一把将我拉到旁边,他毫不掩饰眼中的惊慌失措:
“小花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我真没用,竟让你身陷险境!我……”
“我没事,真凶归案就好。”我耸耸肩,表示很轻松。
彼时我心系案情,竟完全忽略了他对我称呼的转变。也没意识到,这个此刻十分清醒、并没有醉酒的县令,竟在慌乱之中忘却了他们这个时代的“男女有别”,正紧紧握着我的手臂。
鲁信愣了一愣,方才从我的话中反应过来,却难以置信:
“你说真凶?真凶不是……”
“焦福只是帮凶,杀害青玉的真凶,应该是孟虎。”我确信道。
鲁信尤是不解,他不太相信自己判断错了,又辩驳道:“可是经我调查,此前的采花贼人,应该是焦福才对!”
“没错!此前的采花案,不出意外应该是孟虎协助,焦福作案。而这次的杀人案,则是焦福协助,孟虎行凶!至于缘故为何……”
我大概猜到了缘故,但还需要验证。
最关键的是,一切都是我的猜测,并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此前找到的那块牢头所穿衣料的布条,也
不过能佐证焦福来过大堂,参与过绑架鲁信等人罢了。
所幸,派出去的差役及时赶了回来。
一起来到的,还有花魁娘子蒋云霄和一个老成的稳婆。
……
鲁信依了我的意思,没有下令升堂,而是让人带着那个稳婆,去给死者青玉“验明正身”,结果跟我猜
的一样——那可怜的青玉丫头,还是处子之身——这件事,我也从蒋云霄的口中再次得到了确认。
这条线索并不能证明什么,但于我而言,这是一柄十分有用的利器。
接着,我带着蒋云霄去往地牢——蒋云霄倒是个烈性女子,虽堕入风尘但心志坚韧,自青玉去后便一心
要为其报仇——因此我只跟她一提,她便立刻答应,愿意配合我。
我俩一起来至男监五号,在经过二、三、四号时,那几个毛贼无一不对蒋云霄的美貌所惊叹,且都毫不
吝啬地向她投来贪婪的目光。
蒋云霄却目不斜视,想来她已经对这种目光见怪不怪了——作为一个文采风流皆具的花魁,她在本县地位还是很高的——达官贵人想要与之相见,必得重金相求,且要排队等候,寻常百姓即便垂涎三尺,却也是连见一面都难。
所以此等蟊贼,蒋云霄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同样不会被放在眼里的,自然也有五号牢那位。
焦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牢头。
看到他那一眼,蒋云霄先是一愣,显得十分震惊。
她嘴唇颤抖着低声问我:“就是他杀了青玉?”
“不,他只是帮凶。”我说。
蒋云霄点点头,依着我跟她说好的,不再说其他的话,就站在那里望向焦福。
只消这样站着,便足够展示出她的美了。
亭身玉立,姿态风流,那专属于风月场的甜腻香气,也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将牢房中原本的潮气霉味包裹、覆盖……
如我所料,焦福阴测地目光投过来,贪婪而直白地打量起蒋云霄。
接着,他仰天大笑:“哈哈,老子赢了,老子赢了!哈哈哈哈……”
他笑得瘆人,几乎快把自己笑断气了。
直笑到呛住,才猛烈咳着停顿下来,脸上露出几分不屑,恶狠狠道:
“咳咳!呸,臭女人,脏货!摆出个高高在上的样子,躲避着不见人,以为自己多金贵么?金贵又如何,还不是亲自来见老子了?!呸……”
焦福骂得很难听,蒋云霄脸色也变得难看。
她堕入风尘,被笑、被骂早成常态,但此刻骂她的,是谋害青玉的帮凶!
她怎能不恨?
蒋云霄手捏成拳头,纤纤玉指骨节因用力而变得发白。
我轻拍了拍她的背,稍作安抚,示意她可以了,让她先出去等我。
但蒋云霄说,她想留在这里看焦福认罪。
我同意了,又嘱咐她如果觉得难受,随时可以离开。之后,才将锐利的目光投向焦福:
“这就是你害人的理由么?”
“害人,我害什么人了?”
焦福看我一眼,立刻换了表情,变得嬉皮笑脸起来,“我什么也没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