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黑衣人,并不真是王红玉豢养的杀手，而是县衙剩余差役所扮。
至此，我也放下心来，心想那朱九果然很善于周旋人前，若能加以利用，他的前景绝对不止于此！
顺利回到县衙，鲁信重新将案情梳理一番，并将涉案人员全部审讯。
当然，我也帮他审问了一些。
最后，结果跟我查到的如出一辙——
王红玉确实是整起事件的始作俑者，败坏良家女子名声，后进行买卖，牟取私立入她自己腰包。孟虎、焦福等人，不过是她用金钱雇佣的替罪羊。
按照她最初的设想——方大春，这个总到常春阁送菜，却因身份低微无法进入那等风月场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菜农，是最有可能生出杀人嫌疑的——得不到就毁掉，这是最容易想到的杀人原因。
即便鲁信将从前的采花贼案与这次的青玉被害案联系起来，顶多也只能查到焦福为止，再不济也是到孟虎算完——而当孟虎假死逃脱，再回到王红玉身边，她就可以“重操旧业”继续祸害更多的良家女子。
“得不到就毁掉！小花，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她恐怕会连我一同毁掉啊！”
事后，鲁信感慨万千，对我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王红玉准备那么多条退路，却没想到，你能预判她所有的预判。小花，我真服了你了。”
“我不过出些绵薄之力，还是你自身涉险，更令人佩服。”
我随意笑笑，并不忘原本答应过朱九的话，便顺理成章在鲁信面前提及了他：
“我虽猜到这些，却因势单力薄，解不得困。还是朱九大哥出手相助，才大功告成。”
“他确实功不可没。这次案件上报刑部，我自会多多提及朱九。”
鲁信点头，表示他明白我的意思，转而又问，“不过原先孟虎说，有人每年肯出白银千两，雇佣他为你卖命，这银子哪里来的？以我对朱九的了解，他的家境可绝对拿不出这么多钱。而若没有现钱到手，那孟虎绝对不会凭几句言语，便倒戈向你。”
千两白银，这确实是笔巨款。
我狡黠一笑，道：
“这个嘛，是我让朱九去游说，跟咱们老熟人做了笔买卖！”
“老熟人……难道是，王员外？”鲁信颇有些不敢相信。
但说起熟人，且有能力出得起这笔巨款的，便也只有王员外了。
因此，鲁信很快便想到他，却还是难以置信地问：
“只是，他怎么肯？”
王员外虽出得起千两白银，但每年千两雇佣一个杀手，还并不为他所用，只给我卖命。
这得是多大的面子？
要知道，我当初帮他破获过一次府中盗窃案，他也不过只给了我五十两谢银。
与千两相比，那可天差地别！
“因为，并不用他真的出钱。”
我依旧笑着，眼底却是含了一抹森冷，“你忘了，孟虎是亲手杀害青玉的命案凶手么？我怎么可能，要这种人为我卖命？他应该这你把案子上报刑部后，等着问斩的。”
“啊。我原以为……”
“你原以为，我要求情让你饶他一命，判个流放什么的？”我冷笑一声。
从常春阁往回走时，我确实当着鲁信的面，这么给孟虎承诺过。
不过，那承诺只是空话！
卧底生涯那么多年，我过了多久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对孟虎这种人太了解了！
向利而生，嗜血为命，情绪还很不稳定。
他今天能为了千两白银背叛旧主，明日便能为了别的什么背叛于我！
这种人，我怎么可能真要他为我卖命？
眼下，孟虎且被“暂时”关押，这也是我哄他的，只说是做做样子，入夜便放他出来。
但我决计不会让鲁信放他的！
相反，这次一定要他真的偿命——那样心里扭曲的祸害，绝对不能给他任何反杀自己的机会，最聪明的操作，就是推他入深渊，然后补刀，再补刀！
鲁信目光闪动，像是被我那副冷厉模样吓到了。
确实，我从未再他面前，表现得这么想让一个人死。
然后，他讪笑点头：
“竟是我傻了，想得太多。杀人偿命本就天经地义，何况是他这样作恶多端、心狠手辣的人。”
我点点头，与他又交谈一番，并嘱咐他派人前往城南胡落坊，将同样假死扮作“孙姨”的周玉珠抓个正着，还救助了二三十个被困的年轻女子……
……
故事差不多讲完，天色也已经很暗，差不多亥时以后了。
我跟翠丫已经从饭厅挪到榻上，裹着被子相对而坐，促膝夜话。
许是整起案件太过离奇，翠丫竟听得毫无困意，只努力消化着脑子里的信息，不住地感叹：
“怪不得都说人心难测！那孟虎看似杀人不眨眼，却是个唯利是图之辈。那孟虎也是可恶，竟因为自卑去侵害了那么多无辜之人。
而王红玉，看似善于利用人心，用黄白之物买通孟虎，用地位高低刺激焦福，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受困于其中？说什么对鲁县令有情，她那算什么感情，不就是占有之欲么？”
“小小丫头，感想还不少。”
我笑着看她，心想这翠丫大字不识一个，分析起来条理却很清晰，看来是很聪明的。
若不然，她也不会那般心灵手巧，做得一手好菜了。
就听翠丫又问我：
“郡主，那些犯案之人最后可都伏法了？鲁信大人跟朱九大人，可如愿升官了？”
“所有案犯都依律执刑，哦对了，王员外原给了张千两银票，后来也从孟虎怀里搜了出来——他根本来不及花，只刚捂热乎便物归原主了。至于鲁信跟朱九么……”
我打了个呵欠，感觉困意有点袭来，便简单道，“没记错的话，鲁信现任密州知府，朱九也受到提拔，接任青花县县令了。”
“夜深了，郡主睡吧。”
翠丫见我累了，便也不再多问，只下榻去掖了掖被角让我歇息，她自放下湘妃帘，又吹熄了两盏蜡烛，去外间小榻上睡了。
许是耗费了太多脑力，这一夜我睡得特别沉，次日直到日上三竿才懒懒起身。
幸而我这郡主当得清闲，既不用进宫请安，也不受其他特别的规矩拘束，倒是乐得自在。
便如这天，我刚伸了个懒腰，就听外头两个小丫头嚼舌根，说今儿是初八，京城庙南街有集，似乎很热闹。
有热闹不凑，那还有什么趣儿？
况且那两个丫头的只言片语，已经带着香味飘进屋来……
“土炉烧饼，生煎锅贴，羊杂肉汤，糖炒栗子，冰糖葫芦儿，油糖饼……庙南大集一个月就一次，好吃的可多了，真想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