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义庄!”
纸条上三个大字,端的是怒猊抉石,渴骥奔泉,正是鲁信的亲笔。
虽不明白他在防备什么,但很显然,他还是需要我帮助的。
我迅速赶往义庄——青花县专门停放尸体的所在。
彼时,已经有人在门口等我了。
孟虎是县衙捕快,听说是两个多月前——大概就在我穿越前不久,新入职的。他功夫不错且脑筋灵活,很受鲁信赏识。
他看到我时,黝黑的脸上迅速绽开笑意,直迎过来道:“郑姑娘,你总算来了!”
我冲他点点头,问他尸体在哪。
他一面带我往里走,一面小心地问:“郑姑娘,我们大人……他还好吗?”
“还不算坏。”
我耸耸肩,想表现的轻松一点。
一切还刚刚开,没有任何头绪,但我不想搞得大家都太紧张。
“哦,那就好。”
孟虎似乎松了口气,又停住脚,指着不远处一具尸体,道,“郑姑娘,前面有些恐怖,你……”
“恩,我准备好了。”
“那好吧。”
见我无所畏惧,孟虎皱了皱眉——他应该是不太喜欢尸体散发的怪味儿,但还是伸出手,掀开了蒙着尸体的白布。
实在是惨不忍睹。
只能根据轮廓看出个人形,应该是个女人。当然,也有可能是个瘦弱、矮小的女装男子……
“死者名叫青玉,是‘常春阁’花魁娘子蒋云霄身边的丫鬟。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天早晨卯时前后。”
孟虎一席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见我微微吃惊,他又道:“哦,死亡时间是仵作验尸说的。方大春报官后,大人就带我们去了现场。之后不久,蒋云霄也赶过来,说青玉昨天就失踪了,又听说这边发生了命案……当时我们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只说让蒋云霄认认看,没想到她真认出来,死的就是青玉。”
“死者面目全非,那蒋云霄如何认出?”
“青玉左边小腿,有一处很明显的胎记。”孟虎将死者裙摆稍微撩开一点,果然有一块拳头大的胎记,在死者小腿上。
若以此辨认的话,确实不太会认错。
我虽认为整件事颇为巧合,但也不得不暂且认同。
“我们在死者身上,还发现了这个。”
孟虎拿过一个蝴蝶香囊,又补充道,“蒋云霄说,这时青玉亲手绣的,绣工她认得。这香囊,青玉平时都随身戴着。”
“陈尸地在哪?”
“哦,就在城西涌泉门里,往南一拐,朝桂花坊走的一条小路上。常春阁所在的花街,都属于桂花坊一带。姑娘可要去看看?”
我摇摇头,一场大雨,那边能留下的痕迹想必很有限。
与其赶去现场,不如继续检查尸体。
于是我在死者身上寻找线索,一面听孟虎兀自接话,将仵作验尸的情况详细说明。
死者腹部、脸部都被利刃割伤,喉部有一道伤最深,几乎切断了半个脖颈,很是致命。
同时,根据伤口的长短和深浅来看,凶器极有可能是一把锋利的菜刀。
“郑姑娘,你看呢?”
孟虎终于说完了,于是把话头抛向我,似乎想听听我的意见。
然而,我遗憾地摇头。
“我没有其他发现。验尸结果和仵作的差不多,除此之外,我也没发现什么凶手遗留的其他线索……你们呢?当时初到现场,可有什么特别发现?”
“哎!还真有!”
孟虎一拍脑袋,好似想起什么。忙跑到一边,拿过一件棉布包裹的东西。
打开看,我大吃一惊——
竟是一把菜刀!
利刃闪着光,上面没有血迹。
自然,昨晚那么大的雨,肯定早把血迹冲干净了——如果这把刀就是凶器的话。
“郑姑娘,你看看这把刀,是凶器吗?”孟虎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我接过来仔细查看,又跟死者的伤口细细比对,最终得出结论:
“多半就是!”
“还真是?把握大吗?”孟虎咧咧嘴,表情有些古怪。
“八九分可能吧。”
我点点头,对自己的判断比较肯定,但凡事没有绝对。
我又问孟虎:“这菜刀从哪来的?”
“方大春家……这刀,是我们从方大春家拿的!”
孟虎像泄了气的皮球,颇为懊恼地将菜刀收起,又苦着脸看我,“郑姑娘,这就不好办了!我们被人安排上了!”
“安排上了?”
“没错!”
孟虎重重点头,有些气愤道,“郑姑娘你想啊,这方大春一个菜农,平素老老实实的,咋可能跟青玉扯上关系?那青玉虽是丫鬟,可她是常春阁的人!”
“常春阁什么地方?那等风月场地,是方大春能轻易踏足的么?可如今线索却全都指向方大春,你说,这不是凶手故意设计,陷害他么?”
“唔……”
面对孟虎连珠炮似的疑问,我竟一时无法回答。
看起开,他很为方大春抱不平,但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我虽没见过方大春本人,但我见过邱菊。那个质朴女人的丈夫——若如她所言,是个辗转一夜,第二天老实报案的男人。想来也不大可能,做出如此凶残恶极的事。
可事情没有绝对。
方大春若是无辜,那真凶杀害青玉后,缘何会找他来嫁祸?难不成是随机选择的?
最关键的是,杀人凶器——也就是那把菜刀,我有比较大的把握可以确定,那就是凶器。
方大春若是无辜,那真凶是如何去他家拿了菜刀,对青玉行凶。之后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菜刀放回方大春家?
这样一想,方大春的嫌疑反倒越来越大……
而且,一切线索都还挺明晰的,思考起来几乎不怎么费力。
我却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没错,就如孟虎所言,我好像也被人给“安排”上了。
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不爽!
不知为何,脑海里电光火石间,竟突然闪过一个人。
鲁信。
从县衙离开时,鲁信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那眼神中有托付、有信任,似乎还有别的什么,我此前并未觉察出。
这一刻,我灵光一现,竟然想到了——那眼神中隐隐含着忧虑!
不!
说忧虑,不如说有一丝慌乱。
只不过他隐藏的很好,没让我在当时,也跟着感到慌乱。
或许在他看来,我只是个有几分小聪明的妹子?
还有他当时吼着,说定下了,方大春就是凶手?
他是在说给我听?还是,在说给别的什么人听?
“不好!”
我大叫一声,在心底骂自己太蠢!
从警十几年,我却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忽略了!
他隐藏慌乱,他假装醉酒,他支我离开……
一切的一切,是他在保护我啊!
当时,一定有什么人躲在暗处,在威胁他!
所以他才那番作态,让我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到义庄来!
去义庄!
字条上的字,我原以为他是要我帮他查案。可现在,既然一切线索都很明晰——看来,他并不急着让我帮他查案,而是因为义庄有他信任的人,也就是孟虎!
他不知道我卧底女警的“履历”,自然认为我是个弱女子。而能保护我的,只有武功还不错的孟虎!
“郑姑娘,出什么事了!”
孟虎见我神色大变且夺门而出,也跟着着了慌。
便随我一起跑出来。
我加快脚步,同时大喊:“鲁信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