媲宁侯为女儿请封世女又双叒一次被皇帝驳回了。
姜奂钺下朝后踏进家门便问:“二姑娘呢?”
府上仆妇道:“回主母,二夫人娘家送了批料子来,喊二姑娘过去挑,二姑娘这会儿正在二夫人院中。”
姜奂钺便直奔弟媳院中,还在院门外便听到屋里小姑娘的娇笑声:“你们瞧我这样披着,像不像话本里的仙子~”
她一脚踹开房门,便见弟媳和侄女坐在罗汉床上满脸笑意,两个丫鬟捧着托盘站在边上,托盘里是一些上好的绸缎,而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女儿正披着一块粉色绸缎在屋子里乱窜,不防她突然开门,姜昕懿直直窜进她怀里,懵然抬头见是亲娘,吓得花容失色乌目圆睁,扔了缎子就想跑,却被母亲铁掌擒住动弹不得。
姜奂钺横眉怒目而视,床上坐着的母女俩吓得立刻起身屏气敛笑,姜奂钺先怒斥女儿:“你在这儿做什么?让你打的拳打了没有,兵法背了没有,在这儿披块破布装仙女,简直贻笑大方!”
姜昕懿瘪着嘴便要哭,被母亲怒吼一声:“不许哭!”吓得不敢出声,眼泪却止不住流。
二夫人见状为外甥女说情:“姐姐息怒,今日是昕儿生辰……”
“和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不许给她用这些花里胡哨的物事!你们尽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了?再让我看见这样的事情,你们一家子都收拾包袱滚蛋!
二夫人噤声不敢言语,大姑娘姜楚涵讪笑着开口想解释一句:“姑母……”
“闭嘴!”
姜楚涵老实闭嘴,姑母发起火来别说打人了,杀人都敢,全家没谁敢多放一个屁。
姜奂钺拖着女儿回了主院,罚她跪在檐下背孙子兵法第三章,这是今早她上朝前布置给女儿的课业,姜昕懿背的磕磕巴巴,姜奂钺听着只觉一口气上不来,险些要魂归天外。
“姜昕懿!我是造了多大的孽生出你这个孽障!我今早为你请封又被陛下驳回了,你但凡争点气,你娘我这张老脸也能保住几分!”
姜昕懿小姑娘跪在檐下含泪啜泣,细声细气地辩驳:“母亲息怒,我实在不是从军的料,也不堪继承爵位做家主,母亲便对我死心吧,把爵位传给兄长不好么?”
“你兄长若是个女儿我还要你做甚!我们姜家女子代代从军,怎么到你这儿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我看你就是懒!还是打少了。”
“啊!”
姜昕懿一听到这话便知母亲要动真格的了,抬腿便往外跑,却因跪久了腿麻,跨过院里门槛时脚抬的不够高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姜奂钺一看她这德行简直想自戳双目,她怎么会生个这样的女儿。
姜奂钺拿着藤条要去抓女儿回来打一顿,近前看到女儿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怒斥:“还装死呢?我打了!”
她一藤条打在女儿屁股上,女儿却毫无动静,这才惊觉不对劲,她忙把女儿翻过来,只见女儿额头磕在一块凸起来的鹅卵石上,破开好大一个口子,伤处血流如注。
姜奂钺慌忙把女儿抱进屋内,让仆妇喊大夫来,姜家有常驻大夫,过来给姜昕懿把过脉后,又探了鼻息,扒开眼皮看了看,无力摇头:“主母节哀,二姑娘已经回天无力了。”
姜奂钺如遭雷击脑中空白,看向女儿闭眼沉睡的容颜,不敢相信她就这么磕了一下便死了,她明明,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呢。
大公子姜昭翊在学堂听闻家中噩耗忙赶回来,见舅父一家都在主院门口徘徊,二老爷满面戚容:“昭翊,你回来便好,快去看看你母亲吧,她把自己关在房中谁都不见,也不许我们给你妹妹发丧,你劝劝她。”
姜昭翊对舅父鞠了一礼便入内了,母亲寝院内门窗紧闭,连窗帘子也拉下来了,屋里暗的可怕。
母亲坐在床边守着妹妹的身躯,那样伟岸坚毅的母亲,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见他进来眼里盛满泪水向他求助:“昭儿!你快来看看你妹妹,她跌了一跤便不肯醒过来了!”
姜昭翊来到母亲身边,扶着母亲的肩膀向她灌输力量,看向床上躺着的小姑娘,脸色苍白睡容安详,头上伤口已包扎过了。
大夫原本说已经死了不必包扎,姜奂钺不信,非逼着大夫包扎伤口,大夫只得照做。
“母亲,这是个意外,昕儿不会怪您的,如今天气渐暖,还是早些盖棺发丧吧,昕儿爱美,若叫她看到自己死后身体溃烂……”
“你在胡说什么!她没有死!她只是受伤了睡一觉,怎么可以盖棺发丧,你疯了不成!”
姜奂钺神色隐忍痛苦带着几分癫狂,姜昭翊蹲在母亲身前握着母亲的手垂泪:“我知道母亲难以接受,可事实如此,咱们要向前看,为妹妹多做几场法事吧。”
姜奂钺双手掩面而泣,她是战场上厮杀过的女人,比许多男人都要坚韧,流血不少,流泪罕见,如今爱女离世,她真的到了伤心处,情绪崩溃丢盔弃甲,伏在儿子怀中痛哭。
姜昭翊已经十三岁了,从小习武身量纤长,如今肩膀虽还单薄,但足够为母亲提供依靠。
“昭儿,你妹妹会怪我的,她长这么大,我对她少有好脸色,如今又意外害死了她,她会怪我的。”
“不会的,昕儿聪慧,许多事情她都知道,只是与您的想法背道而驰,才屡生矛盾,您是这世上最爱她的人,她比谁都清楚。”
姜奂钺低声啜泣:“我真后悔!她不爱习武,不想承爵,我不让她承爵就是了,为何非得逼她,如今,一切都晚了……”
其实她的女儿很优秀,美丽温柔,聪慧好学,喜好诗书,又常怀悲天悯人之心,对奴仆牲畜都心生不忍,她若生在其他世家,该是怎样优秀的姑娘,可她偏偏生在媲宁侯府,这个以武传家女子承爵的侯府,她的一切优点便都成了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