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翊听从母命休沐日带妹妹出门逛逛,母亲特地交代了,不要带去人多的地方,怕遇到熟人露出破绽,因此他带着妹妹去玉渊潭游湖。
天气渐热,上午的日头便很毒辣了,姜昕懿穿着一身素色交领衫裙坐在乌篷船里不住地扇扇子,看着兄长额上的汗珠,她忍不住问:“兄长不热么?”
姜昭翊抬起胳膊用袖子擦汗,长呼一口气:“是我思虑不周了,我原想着湖上阴凉,又有风吹,应是舒爽的,却忘了上午日头在东方,湖面无遮挡,今日又无风,倒连累你随我一起受苦了。”
姜昕懿道:“咱们换个地方吧,京中最热闹的地界在哪儿?我想去人多的地方看看。”
姜昭翊暗自为难,要去人多的地方,不就和母亲的叮嘱背道而驰了么?
“兄长在想什么?可是有哪处不妥么?”
“我是想着你身子还未好全,怕去人多的地方吵得你头疼。”
“兄长多虑了,我已好的差不多了,咱们去人多的地方看看吧。”
她坚持要去,姜昭翊也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得带着妹妹去了最热闹的朱雀大街,果真妹妹本性难移,一到了街上就往几家金粉银楼胭脂铺子钻。
在粉黛馆他们意料之内的碰到了熟人。
“昭翊哥哥,昨日我叫你出来玩,你说不得空,却原来是要陪亲妹妹呢!”
说话的是陈家姑娘婷宜,姜昭翊在陈家借学,和陈家子弟有同门之谊,这小姑娘算是他的师妹,姜昕懿旁观者清,觉得这小姑娘对她哥有些意思,却对自己感观不好,难道是姑嫂天生不和?
姜昭翊言行温和有礼:“妹妹久居家中养伤多日,如今好了些,我带她出来走走,昨日拂了你实在抱歉,你今日要买什么,我来付账。”
姜昕懿不由侧目,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风度,看来她很快要做姑姑了。
陈婷宜笑容娇羞,“叫昭翊哥哥破费了……”
随行女伴取笑他们:“果真姜大公子对婷宜另眼相待,我们是没这福气的,今日只能自掏腰包了。”
姜昭翊道:“诸位见笑了,此举一来是为昨日拒婷宜邀约道歉,二来在下荷包也不宽裕,否则定是要为诸位娇客买单的。”
姜昕懿又侧目了,原本以为他这个年纪的少年郎最要面子的,被一群小姑娘激将,怕是要打肿脸充胖子给这些姑娘都把单买了,那怕是要大出血,没想到他落落大方承认自己没钱,又表达了对陈家姑娘的偏爱,有点意思。
这些姑娘都出身世家,倒也不是眼皮子浅真要姜昭翊买单了,只是逗趣几句,见姜昕懿从头到尾不说话,便问了几句:“姜妹妹身子可大好些了?瞧着是瘦了些,怎的也不爱说话了?”
姜昭翊代妹妹发言:“舍妹前些日子磕伤了头,已忘了前事,如今她要重新认人了。”
他给妹妹挨个介绍这些姑娘,都是出自公侯府邸,这阵子姜昕懿在家中也听仆妇说起过京中各家,开国元勋十大将军被封了四公六侯,她家是六侯之首,因是女子传家,和这些公侯之家来往不多,但见着了还是要打个招呼的。
姜昕懿微笑点头示意,和每个姑娘都见了礼,便再无话了,她们似乎更喜欢和姜昭翊说话。
陈婷宜倒是个懂事的小姑娘,只拿了一盒脂膏,姜昭翊问她怎的不多买一些,她看着姜昕懿道:“你妹妹还要买呢,我就不叫你破费了。”
姜昕懿道:“我只看看,不买这些,陈姑娘不必顾及我。”
陈婷宜道:“奇了,你以前最喜欢这些物什,你母亲不许你买你都偷着买,怎的今日这般懂事了?”
“婷宜!”
姜昭翊来不及制止,陈婷宜便嘴快说了出来。
“你再去看看还有什么要买的吧,不必给我省钱,去吧。”
姜昭翊把陈婷宜支走了,满眼心虚甚至不敢直视妹妹,姜昕懿却并未说什么,待陈婷宜买好了东西,姜昭翊结了账,兄妹两人便去天香楼吃午饭。
下午姜昭翊带妹妹去了书局,买了些笔墨纸砚和字帖回家,姜昕懿瞧着玩的挺开心,似乎并未把陈婷宜那句话放在心上,姜昭翊暗暗松了口气,心想可能当时店里吵闹,妹妹没有听清婷宜说话吧。
姜奂钺下职回来和儿女一起用晚膳,问他们今日都去了哪些地方玩耍,姜昭翊一一说了,待听得在粉黛馆碰到了熟人,她心中微忐忑,看向女儿道:“你以前也爱去那些店里逛,姑娘家么,总是爱美的,你习武不方便用那些花里胡哨的物什,便买回来压箱底,闲时看看过过眼瘾也是好的。”
姜昕懿笑道:“那也太浪费了,日后我不买了,今日遇着了几个姑娘,她们瞧着和我不太熟,倒是和兄长很熟络,让我有些失落,我可有交好的朋友么?”
姜奂钺神色微滞,对女儿道:“你与寻常闺阁女子不同,虽为女儿身,我却是把你当男儿教养的,你日后承爵也和男子打交道多些,因此并无闺中密友,和那些姑娘不过点头之交罢了。”
“那男子呢?可有相熟的么?”
没有女性朋友,总有男性朋友吧?
姜奂钺又凝滞了,道:“也没有,你平日里只跟着我习武读书,在家和你姐姐玩,出门有兄长带着,没有相熟的小儿郎。”
其实有一个,但也不能算相熟,只是女儿对他很熟罢了。
姜昕懿低头看着饭碗,这姜家处处透着诡异,舅父一家的态度便值得琢磨,母亲和兄长似乎也瞒着她一些事情,今日陈婷宜的话她听清楚了,分明和母亲平日里描述的乖女儿相去甚远,母亲说她没有朋友,就是说燕京城各世家的男孩女孩都不喜欢她了?
她以前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这么讨人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