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脑袋瞬时清醒了几分。
姚玉姝始终清醒的知道自己的结局,也知道少年的爱意,所以从不想给他留下羁绊,因此并没有给过这人太多温情。
可如今看见他叙述这些事时,语气里的委屈,和眼里的泪,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没有那么平静。
她的内心早就一团乱麻,为什么看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会这样揪着痛。
心里始终是不舍的,即使早就打算和这人划清界限。
也怪她昏昏欲睡的脑袋还没有清醒,她竟很想将这个人抱住,让他的委屈有可以发泄的地方,可她始终冷静着听完,未表一语。
“你这个人,也是真狠心啊!到死了,什么也不留给朕。”
楚君钰声音渐渐带上哽咽。
原本刚发现这个人同他一样是重生的时,他打算狠狠的折磨这个人,所以明里暗里折腾她。
他想过将她的脑袋按入池中,将她绑走,叫她名声扫地,永远和他绑在一起。
楚君钰一向是个残忍的人。
可当那些坏点子成型,他准备动手时,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这可是姚玉姝啊!他唯一的发妻,他无法想象那些坏点子真正用在姚玉姝身上时自己能不能承受那反噬的结果。
因此他忍了又忍,最终只是扯坏她一条手帕。
姚玉姝不是一向最爱护这些东西么?宁愿一把火烧了,也不愿留给他糟蹋。
偏生他这人一身反骨,越不给他,他越要当着这人的面毁掉。
“坤宁宫那许多东西,便没有你瞧得上的?”
她刚说完,反应过来,坤宁宫早被她一把火烧了呀!
这话无疑戳到了楚君钰的痛处。
“你这个人何其残忍啊?生前那般讨厌我,死了也不愿给我留个念想。”
姚玉姝觉得自己疯了才会和他扯曾经。
也怪夜太安静,昏昏欲睡的脑袋总能勾起人的回忆和念想,因此她对楚君钰软了心,这句话才会脱口而出。
若是平时清醒的她……一定不会对他心软吧!
她不再说话,楚君钰也觉无趣。
今日能叫她失态,他已经成功了一般。
以往的姚玉姝,对过去,对前世过往不提,如今能叫她说出这些,恐怕已是极限。
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远方,即使没有等到月亮,楚君钰已经满足。
姚玉姝原本只是假寐,回避自己失口说出的那句话,最后也不知是夜太安静还是什么,何时睡着的,竟不知道。
楚君钰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上小睡的少女,心中始终无法平静。
姚玉姝有多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的待在他身边了?
好多年了,他们好多年不曾这般亲密了。
如今这人就靠在他肩上,他除了内心一团乱麻和加速的心跳外,不敢动弹半分。
这太像做梦了,以至于他连呼吸都开始放轻。
父皇不是傻子,诺达的京城有的是能人,楚承枫的事迟早查到他身上。
他留在宁都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原本他想着,这夜就这样吧!让他静静的陪着眼前之人,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可姚玉姝瑟缩的身子,叫他软了心,将人轻柔抱起,一路下了山。
姚玉姝醒来是在自己闺房,若不是枕边留下的纸条,她差点以为昨夜是场漫长的梦。
漫长到她险些失了理智。
“京城来信,此去一别,不知何日相见,等我!”
去了京城,何事叫他这般慌忙?昨日还在陪她看月,等不及与她告别便走了?
二皇子楚承枫被人挑断手筋脚筋的消息是三日后传入宁都的。
所有人都在猜测是谁敢这样胆大妄为。
为这事不安的,除了楚琛外,还有姚玉姝。
出了这样的事,楚君钰又走得那样匆忙,总让她感到不安。
这份不安一直伴随着她,一直到楚君钰被软禁的消息传来。
他前几日受的伤姚玉姝虽未过问,却也不傻。
二皇子此人愚笨,却心比天高,能做出刺杀楚君钰的事情来并不足为奇。
她知道楚君钰残忍,却没想到他能将亲兄弟的手筋脚筋挑断,连舌头也给割了。
此番回京,定是被查出什么来了,否则依照皇帝对他的喜爱,断不会将他软禁。
“糊涂,当真是糊涂!”
“小姐,您在说什么呀?”霖儿见她脸色不太好,也不太敢去招惹。
她这位主子别看平日里一副温顺讲理的模样,可若真发起怒来,那是连夫人也劝不住的。
究竟是何人惹了她家小姐。
上一世的楚君钰那皇位当得顺当,全靠皇帝和皇贵妃给他扑了路,因此并未有多少血腥。
可如今他不仅在宁都混了两年日子,如今还将二皇子残害成这般。
得罪了国公府,他此番回京,安能好过。
楚君钰回京被禁足最高兴的莫过于四皇子楚层歌,他的冤屈终于有了洗白的希望。
楚承枫听到楚君钰回京的消息,呜呜了半天从榻上跌落。
丫鬟将他扶时只见他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双眼红得像地狱里的恶魔,带着无穷无尽的怨毒与憎恶。
他如今已经是一个废人,即使残害他的凶手就在眼前,却无法将其指认。
心中又怒又急,一口血直接吐了出来。
“你且老实交代,承枫的事是不是你所为?”
老皇帝即使病了,在这个儿子面前依旧强撑着作为皇帝该有的威严。
“父皇,无凭无据的事,儿臣可不认呐!”
“混账东西!”
老皇帝气得一拍桌子,他这个儿子自己最是了解,虽然他平时总一副不务正业的样子,可心思深沉手段狠辣,他不是一天两天才知道的。
如今竟在他面前这样若无其事的撒谎,简直气急。
“承枫告假那日便离了京,去了宁都。”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你还不肯认么?”
楚君钰跪在地上,不再回话。
“两年前朕放任你离京,可并不代表你能在外头胡作非为。”
“你这般不顾后果将他伤成那般,你让朕如何给国公府交代?让你母妃如何去面对锦贵妃的施压。”
“那儿臣就活该死在宁都么?”
他抬起头,眼里是对这个高高在上的父亲的失望。
“他告假连夜出京往宁都刺杀儿臣,儿臣活该被他杀么?”
他的话将老皇帝一噎:“他可伤着你哪里了?”
楚君钰故意将头一撇,那模样,是老皇帝所见不得的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