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消息迟迟没有传入宁都,姚玉姝有些着急。
虽然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任何牵扯,可她依旧无法在得知他有危难时无动于衷。
派去打听的人迟迟不回来,她也一日比一日焦虑。
“怎么近来心事重重的,可是相中了哪家小子?”
姚文宗提着那只彩羽鹦鹉背着手进了院。
“哪有什么小子,倒是爹这鹦鹉可会说话了?”
姚文宗一逗鸟儿:“来,说句大小姐驾到?给咱家大小姐听听。”
那鹦鹉琢了他两下,头一摇一摆不再理他。
“白瞎了养你这么个玩意儿,一点面子都不给。”
姚玉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您不是说,得再养大点,它这才来了几个月,您就叫它学语,哪会啊!”
见她阴霾散去,姚文宗总算放了心,将鸟留在她的院子,转身走了。
去青山寺皇贵妃并没有安排仪仗,只乘坐低调的马车,楚君钰同她坐在车里,气氛诡异的安静。
他喝着茶,她看着书。
“觉得憋闷,便出去吧!”
她总能这样,一眼看透他的心思。
楚君钰出了马车,翻身上马。
这个母亲还是了解他。
住持知道皇贵妃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早早安排了人在外侯着。
这位贵人每次来都会住上几日,除了点两盏长明灯外,哪也不去,就只静静待在禅房。
楚君钰也会陪着她这几日都吃素。
点完长明灯,她带着楚君钰去要了两张福带,一起带着他祈福。
“心诚才会灵,你若只是单纯的想陪我,便不必挂了。”
最终楚君钰还是将那张祈福的带子挂在了树上,不为别的,他只愿这辈子的姚玉姝,能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上一世的姚玉姝早已病入膏肓,他竟不知晓。
只在他疯了似的找姚玉姝留下的东西时,一位老太医实在看不下去,求见了他。
老太医规规矩矩跪在地上,一脸的视死如归:“是臣有罪,请圣上责罚。”
高座上的男人只平淡的扫过他,淡淡发问:“你何罪之有!”
老太医依旧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头。
“皇后娘娘早已身患恶疾,即使没有那场大火,也没有几日可活了。”
“她不让人告诉您,就是怕您知道后无法接受。”
“皇后娘娘只希望您能好好的活着,治理天下,看海清河晏啊!圣上!”
看海清河晏?楚君钰嗤笑一声,声音依旧平平淡淡。
“她倒是大度,你对她这般忠心,便随她去吧!”
这话说得稀松平常,就好像在说今日的早饭不错。
大臣并未反抗,直至被砍了头。
他希望这个帝王不要因为儿女私情弃江山于不顾,至百姓生死于不顾,这才说出实情。
在姚玉姝死后,这位少年帝王的心思便越来越难以琢磨。
他大拓疆土,残忍无道,仅仅两年时间便将北凉来犯的铁骑赶尽杀绝。
那两年狼烟四起,到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往大街上一站总能看见衣衫褴褛的娃娃抱着早已冰冷的脏污尸体。
也许是老天也看不过去,终于收了他。
在第三年开春他的身子开始出现异样,整日整夜的咳血。
太医说是心疾。
人有生老病死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在临死前,他来了一趟青山寺,点了五盏长明灯。
如今他尚还在世,能为他们点一盏灯,那他死后呢?
以他的暴行不被鞭尸已是算好,痴心妄想有人为他点灯做什么?
方丈见他一直发呆,终于开口:“佛家有言,人有八苦。”
“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
“施主,想开些。”
他这一生,爱别离,求不得!
生老病死算什么?
他恨啊!他恨自己求而不得,姚玉姝却连个机会也不曾施舍给她,直到死,这个执念他都没能放下。
跟皇贵妃在青山寺住了几日的楚君钰一回府便听见有人来报。
盯着姚玉姝的人有消息了。
楚君钰第一反应是姚玉姝出事了。
“不是的不是的,殿下您先别急。”
“姚小姐没出事,在殿下去青寺的那几日,姚小姐派人来京城打探殿下的消息了。”
楚君钰稍一想,便知道自己被禁足的消息传到宁都了。
只是这人也不知派人来打探是关心他的安危,还是怕他拖累姚府。
他想想便认定是后者。
可不知为何,他想见姚玉姝的心思却越来越难以控制。
“还真是……唯有相思最难医啊!”
不过三日时间,他又再一次跑回了宁都。
皇帝听了此事,怒气压了又压,还是没忍住把面前砚台砸了。
“不孝子,这个不孝子。”
一旁的太监吓得急忙跪地。
“皇贵妃还在抄佛经?”
“听人来禀,自青山寺回来,就一直关在景仁宫抄着呐!”
“来人,摆驾景仁宫。”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皇贵妃不疾不徐的收着手边东西。
一旁的宫女早已习以为常:“听说是殿下的事。”
皇贵妃叹了口气,楚君钰刚走她就知道了。
在青山寺时她便知道,这个儿子是不可能安安分分留在京中的。
走了也好,这样任性的好日子,也不剩几年了。
皇帝来了也不说话,皇贵妃也不过问,只静静的给他煮着茶。
“你倒是沉得住气,对钰儿当真是一点不在乎。”
皇贵妃没理他话里的嘲讽,只反问道:“如今钰儿年纪也不小了,三番五次往宁都跑,皇上就没察觉出什么吗?”
他整日忙着政务,今日研究南河水患,明日愁苦北凉来袭,哪有心思去注意这些?
如今皇贵妃这么一提醒,他如打通了任督二脉,瞬间感觉气顺了。
“是哪家的姑娘可有打听过了?可是清白人家?”
难怪给他选妃他不要,非得往宁都那偏远之地去吃苦。
感情这小子是在宁都心有所属了啊!
可在此之前这人并未去过宁都,又是如何与人看对眼的?
难不成是几年前那次?
几年前老皇帝微服出巡过一次,其中便去了一趟宁都。
这小子,藏得可真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