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人都暗暗打量着他这副鼻青脸肿的模样,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住,只得用帕子轻咳掩饰。
老皇帝暗暗瞧着自己的杰作,当真是解气。
皇后没忍住一下笑出了声,她嘲讽得毫不掩饰:“大皇子如今这副模样,当真是与你表妹更配了。
“不过妹妹当真是说笑,当初的丑小鸭成了大白鹅,他又怎么会认得出呢?”
宋清歌冷冷斜了她一眼:“皇后娘娘入宫多年,规矩是半点没学到啊!一把年纪了说话也没个章法!”
老皇帝头疼,连姚卿之女也顾不得看了,找了个借口离了席。
真是要命,他怎么就忘了,这两个祸害凑到一起,那整个皇宫还不得翻天?
他永远也忘不了皇后刚入宫第一年,就和年仅九岁的宋清歌打得火热朝天。
那时两人一个年幼无知,一个年少狂傲,直接从御花园打到他的御书房,还无人敢拦。
硬生生将他御书房里的珍贵玉器砸了个遍,他至今无法忘怀。
如今年纪大了,看不得这种事情再发生!
姚玉姝默默听着她们打太极,极力掩饰自己的存在。
这些个小姐们整日整日的无聊,隔不了几日就有人送帖邀赏花。
能推的都被她推完了,只她这便宜婆婆格外的难缠。
打了半天太极的皇后在宋清歌嘴下愣是没捡着一点好,反而把自己气得不清。
忽然又想到什么,一下气顺了。
她优雅的扶着头上金钗,暗示似的:“我记得小时候啊!你和阿钰就关系不错,我们都猜测,你两长大了要成一对儿呢!”
“这不,如今阿钰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你又到了京城,可不就是天赐的良缘嘛!”
她捂着嘴,呵呵的笑着。
跟她斗,有的是人对付她。
皇帝老儿整日搞这些幺蛾子,她非得治治他不可。
她说的这些话,若那姚府千金就在座,那么听到了,准得和楚君钰有隔阂。
既能让他们膈应,又能给宋清歌竖敌,何乐而不为呢?
她咯咯笑着:“怡榕啊!你也不多操心操心孩子们的事儿,如今你看,两个当事人都在场了,你这儿媳妇啊!定是跑不了了!”
宋清歌变了脸色。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皇后这句话,她心里只有一股莫名的愤怒。
这股愤怒从何而来她都不清楚,却本能的抵触着。
宫里的糕点一如既往的好吃,姚玉姝低着头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听着两人对吵。
原以为便宜婆婆会输得一塌糊涂,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能将她一军。
楚君钰头痛的听着她们吵吵嚷嚷,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若不是看见了姚玉姝的身影,他会立刻走掉。
待两人终于吵完,众人散去,楚君钰才得以去找姚玉姝。
他将手中糕点递过去,眼神看向远处:“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了!”
姚玉姝抿了抿嘴,接过他手中糕点,语气依旧不咸不淡的说了声谢谢。
楚君钰每次求和的时候耳根都会不自觉的潮红,这是仅姚玉姝一人能看到的光景。
自打上次他将她掐晕到现在,姚玉姝都对他礼貌且克制的疏离着。
“那日,是我有错……”
“可……我当时……当时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情绪忽然就无法控制了。”
他语无伦次的解释着,然后小心翼翼的看向姚玉姝,想看看她的表情变化。
可惜,没有,什么都没有。
好像他之于她而言,什么都不是。
楚君钰一下哑了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无论前世姚玉姝走了后他的性子如何的暴虐喜怒无常,在姚玉姝面前却永远都是这样,说话都小心翼翼。
他实在太怕了,他不知道该拿姚玉姝怎么办!
如今姚玉姝对他的态度与上一世无异。
做到了彻彻底底的无视他。
之前的关系好像是他的黄粱一梦,如今梦醒了,又降至了冰点。
他该拿她怎么办呢?可不可以将她囚禁在身边。
“宋小姐人不错,是个很好的人选。”
她低着头吃着糕点,从始至终从未看过他一眼。
好像刚才是他的幻听。
楚君钰手指都开始疼得痉挛,她越是这般平静的说出来,他越是害怕。
姚玉姝在冷静的情况下说出的话,从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考量的,她真的想要将他推远。
“这场花宴,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你!
他没说完,因为他知道姚玉姝不想听。
她本能的回避着有关他们两人的一切。
宋清歌和宋怡榕在远处暗暗打量着两人。
那女子身形……怎么有些熟悉?
尤其是她拿起糕点的样子,像极了……
她忽然脑中一闪,那个卖香囊的绣娘!
无论是身形,还是动作,都像极了集市上卖绣品的绣娘。
她竟也是世家小姐么?怪不得要戴帷帽。
她怎么就当了,当时她身边也跟着一位头戴帷帽的姑娘,如今想来,看穿着,那应当是她的丫鬟了。
“那位便是姚大人府上千金么?”
宋怡榕看着关系僵硬的两人,叹气道:“想来是的。”
“那表兄若是将此人取回来当嫂嫂,福气也是极好的,这姚姑娘,手可是巧得很呐!”
“这话怎说?”
宋清歌笑着,从怀里摸出那日在集市上买的荷包。
“这荷包的绣娘,可不就是手巧得很!”
“若表兄有能耐些,您以后便有福了。”
不过这姚姑娘,看起来倒不像是那种贪图名利的,这妻只怕有些难追。
“放他去吧!能娶回来,是福,娶不回来,是命。”
他们这些做大人的,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不给他找麻烦。
这辈子,能与心爱之人相思相守一辈子,太难了。
他看着少年那泛红的耳朵,摇摇头转身走了。
要碰壁的,将人弄来京城又如何?看得出来那姑娘只想同她这个傻儿子撇清关系。
只她这儿子,太过执拗,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姚玉姝放下手中糕点:“我知晓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我也确实不想再入这个圈子。”
她站起身,神色平静的望着他:“楚君钰!”
楚君钰抿唇,他知道他真正的死期到了。
“我们……就此别过吧!”
她的眼神异常认真,两世加起来那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这般认真的同他说话。
少女朱唇轻启,只为给他判无期。
楚君钰捂眼苦笑:“你真的……好残忍。”
他说!
姚玉姝不再回话,转身走了,背影绝决。
才走几步,肩上就被大力拉住。
“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吗?”
姚玉姝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颤抖,却还是残忍道:“往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便不再叨扰了。”
楚君钰点点头苦笑:“好!我明白了!”
姚玉姝感受着肩上的那股力道渐渐松开,从她肩上滑落,心尖是钝刀剜心的疼。
楚君钰,再见了!
楚君钰,一定要过得好啊!
她大步走,出了宫门便立即上了马车。
这六月的天气,原来竟是这般的寒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