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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长胡子的贵妇

  • 作者:安小野
  • 发布时间:2022-05-10 13:09
  • 字数: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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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报!”

“捷报!!”

“幽州大捷!!!”

时值大唐开元二十五年,数骑背插蓝旗,自东北“通化门”驰进长安城,皆为兵部最精锐的驿卒,所骑乘的驿马,竟是幽蓟一带的辽东大马,报捷声响彻长街。

为首驿骑携有一道八百里加急军讯,除了盖有一方平卢将军的虎符大印,在那军报上只有寥寥数语:下臣安禄山,六月大破奚奴于潢水之北,斩首三百级。

驿骑在御街大道上策马狂奔,所过之处,无论贩夫走卒、还是达官显贵,都忙不迭的向两旁躲闪,无一人胆敢稍加阻滞。

天子脚下,冠盖云集,公候遍地走,权贵多如狗,但即便那些鲜衣怒马飞鹰走狗的跋扈纨绔,老远见了这几个辽刀尚带着战场腥气的驿骑,都早早乖巧地让出通道。

人们至今还记着,两年前曾有一位权势炙手可热的将种子弟,迎面冲撞河西驿骑,然后这位开国元勋子孙的世袭县男,就给巡城的左卫亲府左郎将李光弼拉下马来挥剑斩首,血溅五步。

自此后,再无人胆敢当街拦阻驿马。

李光弼,燕国公李楷固外孙,蓟国公李楷洛之子,父兄四人皆为国捐躯战死沙场,烈士遗孤,世袭公爵,自幼为人沉稳严毅,擅长骑射,兼有谋略,十六岁即入军旅,时为三皇子忠王李亨最为欣赏的年轻爱将,岂是一个躺在祖宗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二世祖所能比的?

驿骑疾驰入城之时,恰好有一个草鞋少年缓缓转过街角,在路旁稍作驻足,手搭凉棚,看到三名辽东驿骑前往皇城,嘴角勾勒出一抹轻易难以察觉的讥诮。

这少年一身打补丁皂袍浆洗的泛白,约有十五六岁年纪,五官如同女孩子般清秀,细目薄唇,瘦弱白净,头发又长又乱,随便用根茅草脑后扎了个束髫。

转过身的那一霎,少年白净的脸上笑容突敛,将修长双手拢在袖子里,心里默默念了一句:总有一天,老子会亲手砍下安禄山的头,谁能拒绝自己名字成为后世历史卷的填空题?

这草鞋少年,名唤“李猪儿”,是个契丹孤儿,父亲原为“吐六于部”首领。时有大唐藩将安禄山镇边,常引诱吐蕃、奚、契丹等族人参加宴会,暗中在酒里下药,预先掘一坑,待其昏醉,斩首埋之,动辄数十人,先后杀数千人,然后向朝廷报捷请赏,短短数年间,竟以数千颗人头铺路,自一名小小“捉生将”,飙升为掌握一方兵戎的封疆大吏。

李猪儿的父母和族人,都沦为了染红安禄山紫袍的踏石。

街道之旁的“兴宁坊”,豪宅高邸鳞次栉比,在此居住者多是王族近人,非富则贵。

一座门庭气派的府邸,搭起三座粥棚,大锅里的热粥冒着诱人的香气。数以百计面带菜色的乞丐、流浪汉和落魄书生,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主人家的施粥救济。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高悬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四个大字“蓟国公府”,右下角又有三皇子忠王李亨亲笔落款,铁画银钩,遒劲有力。

粥棚下,腮下长有五寸长胡须数十根的一位贵妇,汗流浃踵,正带领着三五个丫鬟、家丁,抡勺起碗,给挨挨挤挤的难民施舍米粥。

李猪儿薄凉的目光落在那黄茎贵妇忙碌的身影上时,眸子里顿时腾起了暖色。

那位李夫人,出身“柳城李氏”,乃原契丹酋长李楷固之女,上一代蓟国公、左羽林大将军李楷洛遗孀。

七岁那年隆冬,李猪儿辗转流落长安街头,衣不蔽体,饥寒交迫,眼见饿毙蓟国公李府门外沟渠,恰赶上丧夫不久的李夫人,携刚刚袭爵的小公子李光弼入朝谢恩归来,瞧见风雪里蜷缩一团的小乞儿,顿生怜悯之心,吩咐小光弼送了些王皇后赐予的宫廷糕点给猪儿裹腹,将奄奄一息的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时隔九年,远远目送人群里那位生就异相的李夫人,李猪儿感激万分的幼小心里暗暗发誓,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报答李家的活命大恩。

“这不是小李大人嘛,大热的天,这是又上哪公干啊?”街边瓜摊棚下或坐或立着十几个不良人,为首的二十多岁,双目炯炯有神,短髯如戟,手捧“寒瓜”,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李猪儿闻声拧身,拢目望过去,见是“万年县”的同僚,不无埋怨地摇摇头:“害,南八爷啊,还不是上头催着厘清东门龙武军武库的账目嘛,咱们的杨县令新官上任三把火,且要烧上一阵子呢。”

对于同僚这声“小李大人”,李猪儿还是很受用的,实际上,他不过是“白直”之身,算不上官,充其量算个不入流的肖吏,被称作“大人”属实是高抬身份了。

所谓“白直”,就是在官当值无月薪的额外吏役,地位低下,做的往往是些催粮讨税等出力不讨好的工作。

作为大唐六大京县之一的“万年县”衙门,像李猪儿这样的“白直”,还有四十二个之多。

“谁说不是呢,兄弟几个今天本来是休沐的,一清早就给姚县尉叫出来,自由不当差,当差不自由啊!”果然背后吐槽老板容易拉近底层员工之间的距离,一身粗布皂装,腰挂样式古拙长刀的南霁云,感同身受地叹口气。

“哦?”李猪儿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大晌午的把哥几个杵在太阳底下晒着,莫不是京城发生了什么大案?”

“街对面的‘万国客栈’,新住进了一伙印加商队,这些奇装怪服的鸟人,带来了十多个叫做‘羊驼’的怪物,非羊非驼的,载满了奇珍异宝。”南八递过一块红瓤翠皮的“寒瓜”,目光不离客栈左右,“县衙收到线人消息,独脚大盗‘戟霸’也混在里面,只待他动手抢劫,我们就冲进去拿人!”

气氛顿时紧张,李猪儿笑呵呵接过“寒瓜”:“吃瓜、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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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起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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