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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今有佳人公孙氏

  • 作者:安小野
  • 发布时间:2022-07-21 06:54
  • 字数:3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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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公孙娘子还未梳妆好么?咱可是等得心急如焚啊!”

一声雷霆般的咆哮响起,角落里的李猪儿,闻声转目张望。只见东厢贵宾席上那雷霆震怒的突厥男子,坐姿轻佻随意,一副鸱视狼顾的狷狂之相,跟其他周围正襟端坐的官员使节,形成极强烈的反差。

“将军莫急,公孙姑娘即刻就到!”

楼头凭栏的李辅国,看了眼身后大手执小手的微服主子,尖着声音压住了下面的喧闹。

“史思明?”李亨微微皱眉。

“胡人,又是武夫,不懂礼节也是有的。”李辅国微微躬身。

颇不以为然的李亨,长长叹息一声,修长左手摸了摸蹲在面前女孩儿的发髻,声音温柔地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以为葛家、张家的孩子们胡作非为,叔叔眼瞎看不见?是叔儿难做而已。你以为朝野传言葛家人、张家人跟东宫废太子眉来眼去蠢蠢欲动,叔叔耳聋听不到?只是叔儿想多给他们一线生机罢了。不光是本王,整个朝廷跟叔儿一样,都在盯着禁苑里那位咬着牙红着眼珠子的二爷。”

“你那功成名就的父亲,之所以把脑袋系在腰带上去边境跟吐蕃人、吐谷浑人玩命,不是为了当官发财。你祖父海宾公,为东宫右卫率、丰安军使、太谷男爵,在陇上以骁勇闻名。武阶与吐蕃一战,壮烈殉国,皇上追赠为左金吾大将军。训哥儿时年九岁,授任尚辇奉御。入宫拜见皇上,伏地大哭,皇上泣言:‘这相当于霍去病的遗孤啊,等到年壮而拜为将。’乃赐名‘忠嗣’,收养宫中与我伴读。只凭这父子两代的情谊,你们王家便可与国共享富贵,哪里用得着前线搏命?训哥儿是想我在长安这场弥天大雾里,站得稳些啊!”

李亨拢了拢袖子,提及儿时玩伴乳名时,嘴角不期然的再次上扬,“你父亲王忠嗣将军在边陲,是本王庙堂之上最大的底气。”

起初还有些倔强委屈不肯认错的王韫秀,满脸泪水跪在了忠王脚前。

“老百姓常说‘穷养儿、富养女’,你爹爹戎马倥偬,陪伴你们姐弟的时间少之又少;我这个叔叔对王震要求严苛点,对你就不免骄纵了些,没教育好你们,是我愧对训哥儿。”

“你还记得那个跟着母亲改嫁元家的元载吧,从小和你订了娃娃亲的,可你嫌他出身寒微,单方面毁了婚约。训哥儿宠着你,即便背上背信忘恩的骂名,也都依了你。那你知不知道,若不是元载的生父沈醉‘玉川战役’中替你父亲挡下毒箭,恐怕就是换作你寄人篱下受人十年白眼了。你对葛家孙子的心思,我看得出来。叔儿今天和你聊这个,也不是想强迫你下嫁元载。只是想告诉你,武库门前挨你鞭子的人里,就有那位保全你父亲一命和王家富贵的沈都尉儿子,只是你一直不甚注意他罢了。”

“韫秀,你想想看,你那毒发身亡的沈叔叔,在下面看到白日发生的一切,将来九泉之下见到你父亲,会不会指着你爹鼻梁大骂,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薄情寡义的东西?”

在长安骄纵刁蛮惯了的王韫秀,只是掩面啼哭,仿佛天塌下来般,香肩抖动,泣不成声。

“好孩子,别哭了。”

李亨俯视着哭成泪人的女孩儿,眼神怜惜,低声道:“清明去你沈叔叔坟前烧些黄纸,拔拔荒草。跟元载退婚后,你就没再去扫墓了。那些年你看不上元载,这些年他心里可曾看得起你了?”

“嗯。”王韫秀啜泣里的应声,细不可闻。

就在这时,脚底隔着楼板,又响起了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公孙氏好大的架子!咱特意巴巴赶来给她捧场,坐等了半天,人毛也不见一个,莫非是瞧不起我阿史那崒干不成?”

那史思明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杯碟四飞,火冒三丈的再次大发雷霆,声音大得似乎要把整栋楼掀翻。茶渍酒水溅得邻桌康国少年满脸满身,徒有名头的咄曷王子却是懦弱埋头,不敢怒更不敢言。

中厢雅座白衣胜雪的玉真公主,面上显出一丝厌烦之色,慰言道:“阿史那将军稍安毋躁,那不是来了嘛!”

只见一只雪白的靴子在三楼楼梯口伸出,白靴之后,是雪白的长裙,乌黑的青丝,薄薄的唇,如雨中远山般淡淡的眉。

宫装丽人青丝拂动,款款下楼。

满座宾客齐齐望去,只见这宫装丽人,眉修目秀,云鬓毓秀,风姿万千,一动一风姿,千动便有千种风姿。

“公孙大娘俗务羁绊,让各位贵宾久待,仅以一曲剑舞,向诸位赔罪。”宫装丽人来至场地中央的舞台,向四方宾客飘飘一礼,甜美清柔至极。

“好!”

上下两层楼间的数百宾客,齐齐喝了声彩。

史思明此刻更是火气全消,两只鹰爪也似的手掌,可劲地用力鼓掌,并不时地嗔目命令身边人掌声热烈点。咄曷和曹野那姬那对老妻少夫,浑身颤栗,如斯相应地抖着两手,一阵快拍。

公孙大娘看在眼里,朝史思明颔首微微一笑,那眼瞳乌灵若梦,眉宇间有着一股掩映不住的悒色,乌发柔顺如黑色的天河,笑起来如花开迎风,月入歌扇。

史思明受宠若惊,大把的口水都将胸衣淋湿了。这洋相被玉真和李腾空两位美冠看在眼里,一个无奈至极连连摇头,一个直有种恨不得跳过去掐死这野蛮人的冲动。

虫娘凑到李猪儿耳边道:“这花魁娘子可比她的徒弟十二娘美多了呢。”

少年违心道:“老黄瓜刷绿漆,哪里美了?”

只见公孙大娘缓缓拔剑,走步如飞,剑在手中,左旋右抽,环佩叮咚,煞是悦耳。就如台上冒出了七彩烟霞,仙女在雾纱中曼妙旋舞一般。

今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灵如羿射九日落,娇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史思明两只眼瞪得铜铃也似,这次连鼓掌都忘乎了!

舞到尽致之时,公孙大娘掌中之剑,忽地抛向高空,倏然化作一道彩光夺目的精芒,距地面有数十丈,落地如电光下射!

四方观众齐齐惊呼出声!

一干夫人、小姐内眷,骇得以袖遮掩。虫娘更直接把头扎在李猪儿怀里,捂眼不敢去看。

公孙大娘举起剑鞘,不左不右,正好插入鞘内。飒然风止,为天下之壮观。

数百名直了眼、忘了形的达官贵人们,直至旋舞渐止,缓如轻云出岫之际,方如梦初醒般打雷地喝起彩来。

“好!一个字,绝!!”

史思明豪态尽放,忘乎所以,连声呼喝,连连将怀间的金锭子抛到台上。

“各位,今晚全场的消费由李公子买单!尖叫声~”

李辅国楼头落下的一句话,顿时把今夜的狂欢带上了高潮。

玲珑剔透的琉璃盏下,穿戴得体的红男绿女们在舞池里翩翩起舞。舞池的外围,桌案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美酒和果盘食物。贵宦名媛散落花厅各处,暧昧的情话正伴随着酒精的味道在激情发酵。

少年细细品味着夜光杯里的葡萄美酒,眼神时不时瞟向中厢玉真仿佛远隔云端的倩影,有些心不在焉。

对一盘盘免费美食发起了饿狼攻势的虫娘,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小声嘀咕:“公主有什么看的,这年头,谁还不是个公主呢……”

那中厢雅座两位美貌仙姑,一白一红,环肥燕瘦,各具风骚,赏心悦目。

李腾空瞥了眼玉真道友左手边折扇漫摇的文士王维,心有恍惚。

这人无疑是个良才,聪颖多艺,参禅悟理,精通诗书音画,堪称京城王公贵族的宠儿。在玉真公主的极力推荐下,圣人擢其任太乐丞,恩宠浩大,在京城文坛获得了巨大的人望。

若是王大才子在玉真公主寮房里再努力个三五年,等到那位“谪仙人”年老色衰,这“玉真仙姑门下第一宠臣”名号,岂不就是王维的囊中物了?

李腾空忍不住瞥向玉真公主座后另一侧,若说王维是第一流文人,那悬刀的同龄男子,便可算是顶尖的武夫。

张巡出身寻常官吏之家,博览群书,晓通战阵兵法,志气远大,不拘小节,结交之人皆是理想远大的鸿鹄志士或宽厚长者。

传闻此人面冷心狠,刀法绝情,却挎一口便于贴身肉搏的“障刀”。每每临敌,不管对手强弱,都全力死战,刀走偏锋,全做命悬一线的行险搏杀。

“腾空师妹相中了哪个?姐姐送你便是。”

玉真公主望向妙目徘徊自己左右的红衣道姑,玉拂尘虚点了王维和张巡两下,放浪形骸笑问。

被女主人当做礼物打算馈赠闺蜜的王维,凝神闭目静立。那腰佩“鄣刀”的张巡,嘴角悄不可见地勾起一个弧度,隐约有讥讽意味。

“师姐若肯割爱‘摩诘居士’,小妹自当笑纳。”李腾空吃吃地笑道,“那位张义士便不掠美了,不过一草莽之辈尔。”

玉真公主侧头莞儿:“蟒又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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