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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乞活巷

  • 作者:安小野
  • 发布时间:2022-07-09 07:21
  • 字数:3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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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如注。

左前方不远处的小巷口,左右各站立着个手涂黑桐油竹骨的宦官,一老一少,身姿神态却一致地恭谨静默。

弯腰驼背的老者,两鬓泛白,脸上爬满皱纹,仿佛他的生命里经历了无数屈辱,看上去整个人很疲乏,很苍老,也很辛酸。

额心生有一颗小小红痣的青年,模样很俊,皮肤很白,修眉灵目,有些阴郁,甚至还有点冷艳。

二人静静等待着。

在绿油伞下高挑人儿走过面前之后,两名竹骨伞宦官没有丝毫多余的言语和动作,只是小心翼翼的分开左右,不远不近地默默跟在后面,往那条破破烂烂的巷子里走。

他们并不惧怕眼前这个人,他们害怕的是对方代表的那尊深宫“大佛”。

这里位于“延祚坊”,作为长安城朱雀门大街的最后一个坊,已经偏远到了“明德门”边上的最远郊空置区域。长安城中名副其实的“贫民窑”,卫生条件差到不敢想象,晴天蚊蝇四绕,雨天蛇虫出没。

“乞活巷”又是“延祚坊”里最复杂的所在,可以让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歇息。偶尔也有失意的文人、落魄的贵族、罢黜的官员,以及被官府通缉流亡的刑徒,来此驻脚,借酒浇愁,述说衷肠。

酒醒之后,有的长居于此,有的各奔天涯。

久而久之,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的江湖龙蛇愈多,在此处打尖歇脚、交换违禁品和情报信息,乃至销赃、雇凶、拍花子,也在巷子内进行。

也时常会有差役、吏人和军卒、捕快,下了值交了班,三五成群呼朋唤友,来找巷子里皮相不错的廉价姑娘或者后生,花上几个铜板或者用两张胡饼,换取一场鱼水之欢。

只要巷子里的黑户不闹的太过分,这些公门军差对他们见不得人的勾当,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愿意失去这个放纵灵魂和松弛肉体的地下特殊场所。

三个持伞人走入满眼污水横流,垃圾遍地的巷弄内。水沟里漂浮着老鼠的尸体令人作呕,道路泥泞难行,酸臭腐朽的味道,充斥着整条狭窄通道。

“一摸呀,摸到呀,大姐的头上边呀,一头青丝如墨染,好似那乌云遮满天。二摸呀,摸到呀,大姐的眉毛边……”

身后有草鞋少年唱着荤调小曲,深一脚、浅一脚赶了上来。蓬头垢面,又长又乱的头发披散下来,几乎看不见他的脸。

“小哥儿,向你打听一个人,冯大叔家怎么走?”

驻足侧身的绿油伞下之人,看不清面容,只闻冷酷的声音。

“巷子里住着三四个姓冯的,我知道你要找哪个?”

五官惫懒的少年,明亮眼神紧跟着绿油伞下那紧绷绷的翘臀,不禁吸了吸哈喇子。

“是个交州蛮子。”绿油伞主人声音依旧冷酷。

“啊~你问的是酒鬼老冯啊!”少年恍然,贪恋目光不离对方美臀地问道,“你们是他的朋友吗?”

“嗯。我们是冯大叔的故交,来找他叙旧的。”右后黑骨伞下伸出一只修长如玉的年轻手掌,掌心半串铜钱,“麻烦小哥儿带路。”

“好嘞,好嘞!”

草鞋少年喜形于色地一把抓过铜钱,边前面引路,边话痨道:“想不到老冯那个吝啬鬼,还有你们这种出手阔绰的朋友……”

两旁矮趴趴破旧不堪的房子门窗后面,仿佛有无数双贪婪的眼睛,在窥视着这些陌生的不速之客,好似在暗中盘算着他们那一身做工精细的衣裳价值,掂量着打倒佩刀挂剑的他们要豁出去几条贱命。

深可没靴的积水路面,由高到低飘下一只断手,看那鲜红凤仙汁儿染就的指甲,应该是女人的手,五根手指犹紧紧攥着把剪刀。

两旁土墙石壁上,满目疮痍,随处可见刀剑划过的痕迹,也不知道这里曾经经历过多少场恶斗厮杀。

“六摸呀,摸到呀,大姐的肩上边,两个肩膀园又圆,我越摸越喜欢。七摸呀,摸到呀,大姐的胳膊弯……”

三把伞一绿二黑,一前二后,跟在哼着艳词淫调的草鞋少年,穿过两边残墙断壁后凶狠冷的窥探,走的很慢,行得极稳。

他们内心明白,只要露出一点慌乱,三个人就会给那数以百计躲在阴暗角落里见不得光的人,一拥而上乱刃分尸。

这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朝不保夕的人,手里都紧握着菜刀门栓。杀人不需要太多的理由,或许只是为了抢你身上的一件衣服遮寒,或许仅仅是剜下你大腿上一块肉吃了救命。

几十双冒着精光的贪婪眼神里,有一双眼神最凶恶,也最淫秽。

那是小巷深处,蹲在污水沟边一个身材短小,皮肤黝黑的醉汉。满脸脓疮,嘴突唇厚,两排黄齿如犬牙交错。肮脏污浊的乱发,打着卷纠结一团团,皮肤上的灰已经跟肌肤凝结为一体,任雨水如何冲刷都不变色,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洗过头洗过澡了。

这是一个典型的“交州蛮”。

此刻,他正抓住沟底一条扭动的小水蛇,脏兮兮指甲划开蛇腹,张嘴大口大口咬吸着蛇血,脏乱头发间隙后,一双血红的眼睛满露狂热。

“老冯,你的朋友找你!”

草鞋少年喊了声,侧头朝醉汉努努嘴:“他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了。”

大概是蛇血上涌精虫上脑的缘故,醉汉色眯眯望着雨中飘来的伞下两瓣蜜桃般美臀,发出一阵“桀桀”怪笑。

“老子躲藏了整整十年,还是被你们这些杨老魔的孝子贤孙找上门来!”

指尖钱串子摇得飞转的得意少年,似乎不知道危险临近,犹在嬉皮笑脸的跟醉汉打趣:“老冯啊,你都打了好多年光棍啦!阿狗那丫头管得严,你老在巷子里也没找女人发泄的机会。你这位朋友不知道是男还是女?不过屁股这么翘,是男是女都不重要了,包养茶娘那个书呆子说书,不是常说饥不择食慌不择路贫不择妻嘛!我好心好意规劝你一句,憋了这么久,迎男而上也不是不可以的……”

话未说完,绿油伞下响起冰冷的喝令:“送他走。”

身后两把黑骨伞里,立即有一把陡然将胡说八道的草鞋少年罩在里面。那少年指尖一空,钱串子已到了看似好心为少年挡雨的红痣宦官手里。

瞬息就安静了。

刹那间黑伞移开,那披头散发少年的身形往后便倒,直挺挺地躺在沟渠里,水面立即冒出了血红。

“妈的,翻脸比翻书还快,还真是个娘们……”

水里的少年呢喃了一句,头一歪,生死不知。

醉汉的四周雨势,渐渐被访客伞下散发出的肃杀之气,冲撞得七零八落。

最前面绿油伞下,探出一只沾溅了不少泥点子的白色宫靴。

宫靴的主人身段修长,一袭黑袍,黛眉如远山,柳叶美眸狭长而妩媚,皓腕长颈,肤白胜玉,标准的美人尖。腰佩长刀,飒爽英姿,雌雄难辨,不似凡尘俗物。

醉汉手里抓着一只蟾蜍,吃得“吧嗒”作响,头都懒得抬一下,满颊尽是肮脏之物。

哕~

盛臀美人忍不住弯下腰,扶住左边老宦官的驼背呕吐,“哗啦啦的”吐了一地,吐得连白靴都沾了些呕吐之物。

老驼子一动不动,他的骆驼眼死气沉沉,正在盯着乞丐看:“曹妇寺,就是他了。当年在令尊杨公公帐下,我至少见过他两面。”

听到“曹妇寺”这个称呼,宫靴佩刀美人那双极好看的远山眉,下意识地微皱。她强忍住美丽的呕吐,望向前面好似享受毒物饕餮的酒鬼,中规中矩地行了一礼。

“晚辈曹日昇,奉义父之命,问南越王好。”

水沟边的醉汉,眯着灰色眼睛站起,上一眼下一眼,端详着曹美人,沙哑的声音犹带着几分酒气:

“杨老魔眼光不错,要前有前,要后有后的,早让你那个假太监干爹开笣了吧?”

他这无礼之极的话一出口,三把雨伞下的三张脸,立有两张脸,神容骤冷!

“放肆!大泷余孽冯璘!尔逍遥法外,潜藏长安十数载,曹妇寺亲临,还不引颈待戮,竟然口出污言秽语!”

冷厉的呵斥,来自那眉间一点朱砂红的年轻人。

这明显一身中阶官宦服饰的冷峻青年,齿白唇红,面如冠玉,眼神闪烁,电光四射。

“呵呵。”

酒鬼慢腾腾站起,满脸的不屑:“难怪气场跟这娘们没法比,原来是‘监门卫’四大高手排名最末的边公公,嗯……气息也算马马虎虎过得去,但还是比另外那个老的,弱了不少,你的上司是姓高、还是姓李?”

相貌阴冷,腰后对插“弧形剑”的青年宦官,听闻对方对自己和同僚的评价差距,眸子里立时燃起两团怒火,握伞骨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指关节白得惊人。

“南越王说笑了,家父对晚辈视如己出,亦如当年安南公主。”

风华绝代的高挑美人,稍稍抿唇。

“若论身材样貌,你远胜于阮英秀那贱人。”冯璘眼神玩味地继续视奸高挑美人儿,“只是不知你跟她床上侍候干爹的功夫,谁更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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