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松开!”
玉真公主的脸色难看,极为厌恶地盯了仍然抱着侄女玉足的“登徒子”一眼。
“好嘞~”
李猪儿屁颠屁颠松开占足了便宜、过足了瘾的手爪子,脸不红不白地站起。
“二十九,不就是一双鞋子嘛,何苦当着这么多人折辱人家?也不知道你娘前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了你和二十一这两个乖张女儿,一个嗜酒贪杯,一个见天板着棺材脸,就跟人人欠她八百万似的!”
玉真摇摇头,又嗔了杨洄一眼:“别难为刁斗小民了,咸宜的鞋子我来出钱,着‘尚宫局’的‘司衣房’做双新的。”
“怎好让长公主破费,只是小钱儿而已,改天得空,约上太华姐姐一起去姑姑仙居吃斋菜。”
杨洄对这个艳名远播的风流姑姑,早存一吻芳泽的逾越人伦之心,自然想方设法找着由头百般亲近。
“不必了,我虽然是出家人,这点钱还是出的起的。这里是二百两,应该够了!”
李持盈从道袍袖子里,取出两张崭新的飞钱票,丢给了杨洄,由两名青年才俊搀扶,自顾转身拾阶进楼,连那飘飘欲仙的背影,都惹得众人观望许久。
“哼,有什么可牛气的,明里暗里不知养了多少汉子,也好意思自称清心寡欲的出家人……”
醉意上涌的咸宜公主,双手叉腰,愤愤不平。
杨洄发出一阵奸笑,低声道:“虽说上了些年纪,姑姑也算是难得的美人胚子。你的好兄弟、我那寿王妹夫可说了,只要咱们帮他把这风骚姑姑搞到手,将来继承大位以后,六部尚书里,保我有一把交椅……”
咸宜公主眼前一亮:“真的?放心吧,我去搭线,姑姑水性杨花的性子,多半会应了她英俊侄儿的一番孝心;倘若拿矜持,大不了找机会茗茶里下些迷药,迷倒了送到王弟床上细细采撷。”
杨洄和咸宜相视一笑,各怀鬼胎。
经过特殊训练的李猪儿,耳力极佳,早已不动声色地将两夫妻的卑鄙话语听得一清二楚,心里不禁暗笑。
自太宗文皇帝娶了弟媳妇伊始,再到高宗纳了后母小妈,如今寿王都已经开始打姑姑的主意了,你们李唐皇家,还真是一辈比一辈爱吃窝边草呢~
少年正暗自腹诽,耳边突然传来杨洄的呵斥!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长公主菩萨心肠,替你出了钱,痛快麻溜滚蛋!”
李猪儿好脾气地点头哈腰:“小人是慕名来观看公孙大娘剑舞的,还没目睹花魁芳容,哪里舍得滚蛋哩!”
“就凭你?”
杨洄重新上下打量了李猪儿布衣草鞋两眼,几乎笑弯了腰。
“今晚来这里欣赏花魁剑器的,非富则贵,你这种乡巴佬,也配进去占一个位置?哈哈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身份?”
咸宜公主也是满脸鄙夷:“凤凰群里落进一只乌鸡,让各国使节见了,还以为我大唐上邦无人呢!”
李猪儿费解道:“南曲开门做生意,小人来者是客,两位何苦一再羞辱呢?”
“驸马爷让你滚蛋,耳聋听不见吗?”
“少跟他废话,打出去!”
“……”
三五个挺胸叠肚,鹅行鸭步的公主府豪奴,捋胳膊挽袖子就来轰人。
李猪儿看似动作笨拙地左躲右闪,觑准机会便对贴近自己的豪奴偷下黑手。不一时,就有两个仗势欺人的倒霉家伙,胳膊和下巴“好巧不巧”的撞到石栏脱了臼。
杨洄和咸宜均不禁纳闷,人没赶走半步,怎么膀大腰圆的家奴先伤了两个?
李猪儿浑水摸鱼间,借着对方身体遮挡,并指如箭,精准戳中第三个凶狠豪奴耳根子之际,眼神一飘,瞥见分拨人群现身的几个熟悉身形,顿觉心累无比。
“灵童!找您找得好辛苦啊!请您务必随末将回吐蕃啊!赤德祖丹赞普说了,大轮明王只能有您一个继承者,若您不回去,赞普必牧马青海之上……”
“独狼将军,登利可汗发话了,要您回去主持大局啊!突厥虎师不能没有您坐镇……”
“荣先生,藤原仲麻吕家族怂恿大炊王篡位,孝谦女天皇宝座岌岌可危,等您回国力挽狂澜……”
“血鲨阁下,您营救本都督于灞水,室韦国上下都恭请您……”
“……”
尼玛!
李猪儿一脑门子黑线,朝着四周奇装异服苦苦哀求的外国使节,团团作揖,嘴里告饶着。
“俺也求求你们,放过俺行吗?我就想安安静静做条咸鱼……”
额……这是什么情况?
旁边杨洄和咸宜都看傻眼了!
卧槽!抱住李猪儿大腿哭鼻子的,不是前天监国面前大放厥词的吐蕃将军乞力徐吗?
卧槽!那个给李猪儿行军礼的,看着怎么像突厥左杀判阙特勒呢!
卧槽卧槽!道镜禅师你好歹是日本高僧啊,怎么还给这怂货跪下啦?!
卧槽卧槽卧槽!堂堂室韦国主阿朱大都督,就这么就毕恭毕敬向李猪儿三拜九叩啦??!!
这些外国使臣都得“失心疯”了吗???!!!
夭寿了……
两夫妇正被五雷轰顶轰得外焦里嫩晕晕乎乎之际,耳边响起一声清冷又略带戏谑的声音:
“作为吐蕃灵童、突厥将军、日本大贤、室韦贵宾,我李猪儿是否有入内观赏花魁剑舞的资格?”
“有有有,太有了……”
经过一连串震撼的杨洄和公主,几乎精神错乱地望着神灵活现的李猪儿身后,那张牙舞爪杀气腾腾的一群红眉毛绿眼睛外宾,愣了片刻,马上结结巴巴地左右闪开道路,让李猪儿通行。
啪叽!
一只脚踩在咸宜鞋背上,价格不菲的“金缕鞋”鞋面,顿时多出一个大脚印。
所有人都呆住了?
咸宜公主恼怒地抬头,瞪视着路过面前故意踩上一脚,满满挑衅的李猪儿俊脸。如果上一脚是自己喝多了不小心撞人所致,那么这一脚就是这狂徒纯粹故意找茬儿了!
杨洄紧咬后槽牙,强忍怒火:“阁下当真目盲不成?”
“不好意思,我是故意的。”
李猪儿只是不屑地瞟了一眼公主的“金缕鞋”,说完就走,数个外国使节趾高气昂耀武扬威的跟在后头。
杨洄怒喝:“你站住!”
李猪儿回头不屑的看着杨洄,头歪嘴斜,不发一语,却有着说不出的轻蔑。
杨洄脸色铁青:“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向公主殿下赔罪!”
李猪儿笑笑:“不用三个数,一个数就够。”
话音未落,少年又倒步退回,狠狠踩了咸宜另一只干净的鞋。
“这就是我赔罪的方式。”李猪儿脚底用力碾了碾。
看到如花似玉的公主老婆快疼出眼泪来,杨洄冲上去揪住少年的衣领子:“你找死啊!!”
被薅住脖领子的李猪儿,举起两手,大耍无赖:“大唐驸马殴打外宾啦!大家都看看,这就是皇家待客之道!”
杨洄想不到对方如此赖皮,左手抓住李猪儿衣领,右手扬拳就要教训教训这冒充外宾挟胡自重的家伙——
“无礼!我们吐蕃国师大轮明王的关门弟子,踩你这凡夫俗子老婆一脚,是瞧得起你!”
“住手!尔敢动我们独狼将军一根指头,我突厥百万虎师,必横扫中原!”
“八嘎!荣先生乃我日本大能,不可造次!”
“哎呀!你动我恩公一个试试?当我们白山黑水的室韦二十部勇士都是摆设吗?”
“……”
数个外国大佬嘴里叫嚷着,揎拳捋袖,攘臂而起,大有一拥而上围殴驸马爷的架势。
杨洄顿时怂了,立马松开了手,一脸的赔笑,连称不敢。
是年吐蕃赞普尺带珠丹进攻小勃律,玄宗命其罢兵,吐蕃拒不奉诏,遂破勃律,陈兵青海,更与驱使契丹八部为炮灰的突厥结盟,大有西北并进瓜分中原之势。如果再加上日本和室韦这两大东北强敌海陆夹攻,即便强如大唐,顾此失彼首尾难兼,也不免有覆亡之虞啊!
得罪一个李猪儿,就是开罪四方强邻,那还了得?!
“下次再要让我看到你穿这种亮闪闪的鞋,小心我废了你的猪脚。”
李猪儿眼睛亮亮的,俯唇在公主零零散散的发丝缠绕耳垂,轻轻吹了口气。
酒醒了几分的咸宜,白皙的脸颊微微染上红晕,反倒多了些让少年让欲罢不能的感觉,更想靠近她。
颜面扫地的杨洄,耳边听得四周窃笑声四起,又急又怒,哪还有留下观看花魁剑舞?
“走啦!还嫌不够丢人嘛!”
他埋怨了吃醉酒自取其辱的媳妇一句,拉起面红耳赤的公主发烫小手,匆忙撞开了人群。
身后只留下李猪儿现场画饼的声音。
“请英勇无畏的乞力徐将军,转告我们尊贵的大雪山保护者,伟大的赤德祖丹赞普,丹增下个七曜计日回国。”
“威武的左杀大人,独狼会尽速返回虎师,守护我们草原雄鹰登利可汗陛下。”
“哦~该死的天照大神保佑您,我最最尊敬的道镜大贤师,信徒荣叡很快就会出现在美丽的天皇身边。”
“啊哈~~我的好朋友阿朱大都督,今冬在长白山脚下的雪乡,准备好铁锅炖大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