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瑜在现实世界的交接在紧张进行中,所幸移交的工作并不是只有他会做,另外两名同事也是老手,只不过有些细节上的东西不清楚而已。孙瑜赶在星期五之前,做好了全部的交接,同时也做好了去首都工作的所有准备——所幸的是,首都那边的绝大部分工作,只要有床就能办公。
他同时开启了自己的报告工作,甚至不得不花自己下班后的时间来写报告,因为在办公室根本没有足够私密的环境,一旦他想不到怎么写的时候,他就在床上小憩一会儿,然后被他老婆打醒,警告他说如果想要睡觉就洗干净脱了衣服睡,再穿着臭袜子就睡觉,绝对不能忍。
孙瑜就趁着这点时间和莫里亚蒂教授达成了协议。
教授对于提前预付部分货款毫无意见,不过他说,“我不能简单地让你们用随口许下的承诺换取真金白银的英镑,生意上的事情我们得按照生意上的规矩来,这样才能够彼此互相放心信任。”
“所以你准备怎么做?”
“我当然可以在伦敦给你们一千英镑的现金,与之对应的,我要求你们在香港汇丰银行存入同等数额的资金。”
“你在汇丰银行也有关系?”
“我的一位荷兰老乡,他现在在伦敦,他之前在香港和汇丰银行以及怡和洋行有合作,他在香港呆了大概二十年,所以这种合作在他到了伦敦之后也没有中断,目前他在伦敦开了一家远东代理公司,从事远东船运和劳务输出。”莫里亚蒂教授解释道,“说起来,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抵押贷款,实际上你们如果在汇丰银行存入一千英镑的现金,汇丰银行和怡和洋行会为你们提供远远超过一千英镑的各种服务。”
“我对此深表赞同。”孙瑜说道,“我会将你的建议带回去的,我想对于一个归国公使来说,一千英镑不算什么大钱。”
“但是要做得足够干净可不容易,毕竟这位公使回国之后面对的是无尽的责难和误解。”
“这是好事情,”孙瑜说道,“这样子他就能感受到自己做了一件意义深远的历史决定,对于后世影响深远,每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对于他的责难和误解就变成对他的肯定和褒扬,他也许就能够借此保持心情舒畅,或许能够多活许多年。”
孙瑜拿出了随身的笔记本,“顺便问一下,你的荷兰老乡叫什么名字?他开的公司正式的名字叫什么来着,我好向我们的书记好好汇报一下,甚至要写到报告里面去呢!不搞清楚不好。”
“他的公司就叫做远东贸易,FarEastern
Agency,他本人叫做CharlesHenryBosman,我们一般叫他查尔斯,当然,他也有个中文名字,我记得好像就叫做博斯曼,就是家族名的中文发音翻译。他的家族在美国旧金山也有企业,不过不太光彩,经营向美国输送华人劳工的生意。”
“BusinessisBusiness,我们又不是和他交朋友。”孙瑜耸了耸肩膀说道,“最终还要上级来决定。”
“值得一提的是,他在香港有几个非婚生子,如果可以的话,请顺便照顾一下他们,以及他曾经的……爱人。”
“这是他委托你的?”
“哦,不,当然不是,不过作为朋友总应该替他想到,同时我不能随便派人去远东那地方工作,我身边的人没有人认为这是一个好差事,他们偏见地认为远东遍地都是野蛮人,只有在欧洲活不下去了的才会想着去远东讨生活。”
“这不太符合大不列颠人务实的本性。”
“比较符合英格兰人的傲慢。”
“这倒也是。”
“所以我不得不找来我的荷兰老乡,甚至,要借助他的私生子的关系来帮我们干活。”
“哦,看起来您的手下也是捉襟见肘啊!”
“是啊,无怪乎斯大林同志都说:干部决定一切。另外一个同志则说: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相信你们的领导,一定和我一样,在此刻对于这些话有着深刻的理解。”莫里亚蒂说到,“博斯曼先生在汇丰和怡和都很有人脉,所以他的私……嗯,我的意思是他的儿子在香港地头上人面也很熟,他母亲在本地也是一个地头蛇,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很有利的。”
“好吧,我能问问他儿子现在都多大吗?”孙瑜继续一边问一边记录。
“最大的一个今年大概快十六岁。”莫里亚蒂回答道,“好吧,虽然年纪还很小,但是已经非常能干了,我听说他已经在某个小洋行工作了……”
“我会把情报汇报上去的,”孙瑜撇了撇嘴,“但是我不知道领导会不会对雇佣童工感兴趣。”
“他们会感兴趣的,特别是在查阅了历史资料之后。”莫里亚蒂教授信心满满地说到。
……
孙瑜于是带着自己写好的报告,告别了自己的妻儿老小前往了首都,他一再宽慰自己的妻子这是必须去报道,之后可能会被安排在本市远程完成工作——这种说辞显然不能让老婆满意,周琳也已经过了喜欢折腾的年纪了,最大的希望就是儿子的成绩能够稳稳当当地上初中,然后再考一个比较好的高中,最后考上一个好大学,之后倒是可以不用管了。
现在孙瑜的工作变动显然打乱了她的计划,以至于她非常生气:孙瑜居然不提前给她说工作的细节,到了要走了才突然通知她一下——这实际上是孙瑜忙忘了:本来没忘,但是想不到该如何给老婆说,于是就忘了。
于是周琳在他离开的时候反复提醒他所说的以后不让她上夜班的承诺,这让孙瑜烦恼得直抓头皮,心中没底,不知道这个要求上级能不能满足。
事实证明他完全是多虑了,他在首都的车站一下火车,出了检票口就看到了郭主任守在门口等着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武警的同志,看架势倒像是来拉犯人的。
不过郭主任说这是为了保证报告的安全,当场拿了孙瑜的纸质版的报告和优盘放进了保险箱,然后带着他去地下车库上了武警牌照的帕萨特,两位武警同志一个是司机,一个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郭主任再不说话,气氛凝重到孙瑜都觉得自己是犯人了。
“呃,这个,张书记在首都吗?我什么时候能够见他?有些事情我想当面向他汇报。”想了想孙瑜觉得用工作内容来开场应该比较合适。
“咱们在路上,暂时不要谈这些事情。”郭悦板着脸说道,似乎马上觉得自己这样说话显得气氛确实尴尬,于是郭悦又关心的问道,“你这次来,家里面都安顿好了吗?你的老婆和家人支持你的工作吗?”
“从原则上讲,他们是支持的。”孙瑜说道,“我儿子刚刚放了暑假,还好,不过我有些个人问题还是希望组织上能够帮忙解决一下。”
“是什么问题?”郭悦问道,但是她马上又补充说道,“短时间内不可能给你解决住房问题的,这个不要想了,只可以给你安排酒店或者租房子住。中午吃饭有食堂可以蹭,但是早晚饭你要自己解决,有伙食补贴。”
“呃……不是房子的事情。”孙瑜一时之间被郭跃说的话打断了思路。
“你在首都工作期间,工资还是原单位发的,包括绩效,到年底的时候办公室会帮你出一个表扬的文给你原单位,建议评定的考核等次基本上会是优秀,除非你工作做得太糟糕,肯定不会落到不合格。这边会给你发租房补贴、伙食补贴和交通补贴,一个月下来,大概有九千块钱左右吧,虽然在首都生活有点少,但是毕竟是拿两份钱,对吧?”
“呃……”
“这是张局座特别去向上争取的,按照出维和任务的标准争取的补贴等级。”
“嗯,不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问题,其实是我老婆的问题。”
“短时间内,把老婆也调到首都来是不行的,更不要说你还有孩子,还要找学校,短时间内是解决不了的,我建议你近期也不要急,毕竟我们说不好最后基地放在什么地方,说不定以后要常驻香港和澳门呢?”
“不是……我要说的是能不能帮忙解决一下我老婆上夜班的问题,她不想上夜班,能不能在她们医院里面换一个比较轻松一点的岗位,不用上夜班熬夜的岗位。”孙瑜急忙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免得被郭主任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前面两位武警的同志都要笑了。
“就这事?”郭主任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就这事。”孙瑜点头。
“这种事情你自己找他们医院或者当地卫健委的领导打个招呼不就行了吗?”郭主任疑惑地问道。
“这个,医院和卫健委的领导我都不熟啊!”
“你们当地的,我更不熟了!”
“您是首都的领导,无论怎么样,人脉和路子总比我们这些基层的同志宽广吧?”
“问题在于,找部委的领导,哪怕找个处长专门为某个同志上不上夜班、调不调岗打电话下去,动静也太大了吧?”郭主任一脸无奈,揉了揉额头。
“找你以前单位的领导不行吗?都是本地的,肯定相互之间认识啊!”
“您……现在是我的领导啊!”孙瑜说道,“说实话,我之前找人办过这件事情,没办下来,我自己觉得是,实在是太丢脸了,我也是真的不好意思去做这种走后门的事情,但是我现在来首都了,家里面的事情都要靠我老婆,她日夜颠倒上班,很多事情做起来力不从心。”
“行了,我来想想办法。”郭悦揉了揉太阳穴,“要不给她换个工作?你老婆是在编的吗?”
“在编,不过医院不是离我们家近嘛!”
“我先打听一下,尽快给你答复。”郭主任突然爽快地回应道,“我个人觉得,问题不是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