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瑜有点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在经过一条长长的甬道，走出来坐在椅子上，他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猛然惊醒过来之后四下张望，发现基本上都是熟人之后，他又有几分愕然。

“我没有接到开会的通知啊？”

按照他的记忆，从总参的大楼回到家之后，简单吃了一点东西之后，他就往自己的床上一躺——然后就到了这里来了。

“我说，在有时差的情况下，又没有提前通知，大家居然能够来得这么齐，真是少见啊！”于是孙瑜打了一个哈欠，但是实际上脑子已经开始飞速运转了，“咦，碇源堂碇司令呢？他是换脸了还是整容了？”

眼前坐在碇司令位置上的正是矢田浩二，他虽然戴着碇司令的眼镜，摆出一副沉重冷静的扑克脸，但是实际上内心慌张得一比，孙瑜都能看见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所幸孙瑜此时此刻挂着薛定谔的脸，这几乎是一种本能了。

“有新人，碇源堂碇司令被篡位了吗？还是他终于还是蹈了拉伊俄斯的覆辙，被他的儿子俄狄浦斯给杀掉了？”

孙瑜瞥了一眼阿尔萨斯，觉得由这家伙来讲这个笑话实在是不好笑，而矢田浩二模仿碇源堂碇司令的动作又委实有些好笑。

“教授，你能够告诉我们，另外一位教授找我们是什么事情吗？”打扮成耶稣的家伙问道，“一般来说，你们两不是基本上都同时出现吗？”

“呃，我也不知道，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来这里的。”孙瑜抓了抓自己的头，绕开耶稣哥所谓的他和莫里亚蒂教授关系密切的暗示，回应道，“您是怎么来的？伟大的救世主。”

“噢，我……”

“我随风而来！”李白拔出了自己的剑来，沉声说到，“教授，你召唤我们前来相会，必有急事，现在我等已经聚齐，你怎么还不现身。”

“抱歉，诸位。我最近有点忙，在请各位前来开会的时候，也许不那么有耐心，请你们谅解。”伴随着这声音，莫里亚蒂教授仿佛从黑暗之中兀地现身到了桌边，然后坐下，“碇先生扛不住巨大的压力，暂时和我们告别了，所幸有位先生勇敢地承担了他的工作，让我们先为新来的伙伴鼓鼓掌，毕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新人了。”

莫里亚蒂教授象征性地鼓掌，结果矢田浩二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向大家鞠躬说到，“大家好，我是日本异世界对策本部次长矢田浩二，请各位多多关照。”

他过于标准的日本礼仪显得有点滑稽，在场的人似乎一时之间都被他的莽撞给镇住了。

“这位先生难道毫不在意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的真实身份已经是尽人皆知了好吧。”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谁叫日本不是一个正常国家呢？”

“你们怎么这么缺乏风度？”莫里亚蒂教授不满意地说到，“既然矢田浩二先生坦诚大方地向我们介绍了他自己，那么我们岂不是也应该以坦诚大方的介绍回应对方？最起码你们也应该鼓鼓掌吧？”

于是现场响起了掌声。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了莫里亚蒂教授的身上。

“教授，这段时间您在忙些什么？忙着带队打RPG吗？”

“噢，这是你们和你们的下属的工作，我的工作则是为你们的工作提供便利。”莫里亚蒂教授笑眯眯地回应道。

“也许下一次会议我们可以到联合国去开，既然我们的会议桌上已经有日本官方代表了的话。”又有人试探性地暗示。

“诸位，你们难道不觉得羞愧吗？在日本官方助攻的帮助下，你们国家的政府才羞答答地承认你们的工作成果，表明他们确实是在为你们的工作伤脑筋。但是这就表明你们的工作卓有成效吗？我觉得刚刚相反，你们工作的成效不够显著，你们既赋予的太少，也获得的太少。”

“等等，我不太明白，教授，我们当初决定把秘密向世界各国的政府公开，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来着？不是让我们的世界变得更有趣吗？”巫妖王问道。

“这是你的理解错误，实际上这是让你的世界变得更真实。”莫里亚蒂教授板着脸盯着对方，继续说道，“是让你从你该死的自私的享乐主义中清醒过来，好好地思考一下生存的意义，让活生生的人在你创造的世界里面用生命去冒险以便于提醒你，你所幻想的宏大的故事世界在人类的意志面前错漏百出、不值一提。”

“事实上我接待了好几批国家派遣组队而来的游客，他们在我的世界里玩得可开心了。”巫妖王冷冷地回应道，“再过一百年也许他们才能够找到我的命匣，在此之前我还要帮他们设计好升级的路线。”

“所以显然你走错了路，要知道我们可不是在拍摄《勇敢者游戏》。”莫里亚蒂教授站起身来说到，“我曾经认为我们之间可以互惠互利，现在看起来，道不同，有时候个人的想法就是一厢情愿。”

“你想要做什么，教授？”阿尔萨斯也站起身来，“要知道能够做在这张桌边，我们的身份是平等的。”

“山达基教不讲究平等。”莫里亚蒂教授反而重新坐下来，一脸冷静地对阿尔萨斯说道，“说实话，你们以为不断被引入你们的世界的人的用处是什么？他们才是让你们的世界延续下去的原因，如果完全依赖你们这些肤浅、自私又自闭的家伙，你们的世界早就因为你们自身性格和学识的原因崩溃了，你们自身也会因此而不复存在。把各国政府拉进来，让他们不断送人加入这个游戏，最终受益人究竟是谁？”

孙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除了矢田浩二从头到尾一脸懵逼之外，其他人似乎每一个人都认真分析着莫里亚蒂教授的每一句话。

孙瑜在听到莫里亚蒂教授刚刚的发言的时候，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什么，但是仔细一想，似乎又有些拿不准。

“我不能无限制地让这游戏继续下去，我也不能容忍你们全部退化成奴隶主，”莫里亚蒂教授扫了一眼全场，“这里的人不仅有点多，而且也不够进步，我有太长时间没有见到新面孔了，我对下面一级的有潜力的新人更感兴趣一些。”

“你想要做什么？”终于姜子牙也沉不住气地问道。

“我知道诸位自认为是自己所在世界的掌控者，我的行为只是想要提醒诸位认识到这个事实：你们掌控者的地位是不稳固的。文明本身绝不是一个人能够实现和保持的。”

“所以我想打断问一下，碇源堂司令到底出了什么事。”阿尔萨斯问道，“他按照剧情去世了吗？因此我们换了一个同事？”

“噢，诸位，我正想提醒大家，我们虽然坐在一起开会，算是同事，但是同事在某种意义上讲，也是竞争者，正如不同的文明也是竞争者一样。一直以来，我都希望这种竞争能够保持某种良性，就是说整体上是进步的，说到碇司令的事情，我很难过，但是事情就是这样残酷，我们的碇司令发现自己在某些方面竞争不过来自中国的同事，于是他个人卸下了自己身上的重担，将其移交给了矢田浩二先生。矢田浩二先生无疑是一位充满勇气的战士，并且有着国家机器的支持，于是我们就在现实世界中看到了日本政府采取行动的新闻。但是我说句提醒诸位的话，中国方面显然从这件事情中获益更多。”

莫里亚蒂教授这番话决没有刻意说谎的内容，但是他如此熟悉这件事情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更不要说当他说完这番话之后，在场的其他角色都不得不把目光注视到了李白、姜子牙和葫芦娃的身上，毕竟这三个人是明显的中国人。

“我一直觉得我们这里的中国人有点多。”

“按照世界人口的比例来说，是正常的。”

“但是我没有在这里看到印度人和非洲人。”

“我是说，按照人的比例来说，如果在你的概念里有所谓的人的标准的话，你就能意识到，这确实是正常的。”

“我们这里绝不容许种族歧视。”

“诸位，我还要提醒你们一句，诸位出现在这里的形象难道就能够代表你们的国家吗？”

“别的我不敢肯定，但是中国人的形象是很明显的。”

“说起来，日本人的比例也有点少啊，按照我国动漫作品的数量来说，这也不是很合理吧？”

孙瑜听得简直想要翻白眼躺下去睡觉了，“我说，大家凑在一起就是为了讨论这么无聊的问题吗？咱们能不能探讨得更加有深度一些，诸位难道没有听到莫里亚蒂教授刚才说到了文明这个词吗？”

“这问题哪里无聊了？教授！”孙瑜当即被阿尔萨斯反驳道，“我们都知道你和莫里亚蒂教授关系很好，因为你们都是博士和教授，所以你一点都不担心有一天你的世界被外来者攻破了，然后那个外来者取代了你，就好像碇司令被政府的人取代一样。”

“我个人觉得碇司令的离开是因为他自己有了其他的想法，这是好事，表明整个体系是开放的。这就好像经营公司，如果经营得不好，经营者的位置就会被取代。”孙瑜既是暗示又是明示。

“然后他就连和我们坐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了？我们甚至不知道他现在是活的还是死的，毕竟作为他的本体的眼镜此刻架在另外一个先生的鼻子上。”

“这也不是什么好机会，因为我们坐在一起也不是很有趣。”孙瑜觉得自己应该为自己同事的理解力生气。

“诸位，”莫里亚蒂教授重新作为一个领袖人物进行发言道，“我之所以选出你们并且让你们和我坐在一起，交换各自在创造和维护自己的世界的心得，是因为你们都曾经是资深的异世界探索者，你们从一次又一次的探险冒险中存活下来，并且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构建属于自己的新世界，但是现在我们到了一个新的阶段，像矢田浩二先生这种带着国家的力量来参与我们的事业的人更有价值一些。正如我强调的那个词：文明。”

矢田浩二尴尬地笑了笑。

“所以你想要做什么呢？教授？把我们叫来就是宣布说我们没什么用处了，以后不能再坐在这张桌子边上了吗？你是用亨廷顿教授的方式使用文明这个词的吗？”

“我不愿意多解释文明这个词的涵义，不过，这张桌子是始终平等地招待资深者的，我这一次更主要的工作是宣布，在新规则下，人生而平等。”

“什么意思？”

“我要把你们曾经拥有的东西，再重新赋予你们，以免你们逐渐傲慢。”

“什么东西？”

莫里亚蒂教授双手合十，重新坐下，闭上眼睛，然后每个人的手腕上都出现了一个腕表。

当即有人破口大骂，试图把腕表取下来，但是没有成功。

“只有在现实世界和任务世界里，这东西才能取下来。”莫里亚蒂教授说道，“想必你们也不用我解释取下来之后会发生什么。”

“你这是准备逼我们去死！”

“没有，我只是让大家重新找回当初的激情而已。让你们重新回到充满战斗意志的时候，更何况以你们丰富的经验，很容易就能够完成任务不是吗？还能够培养出足够多的新人。”莫里亚蒂教授笑着说道，“还有谁有意见吗？”

矢田浩二颇为惶恐地举起了手，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我也要吗？”

“对于第一个出现在这里的政府代表，我们当然会有所优待。”莫里亚蒂教授环顾四周，像是给所有人宣告一样，“我允许你每次任务可以选择5个人，发放手环，让他们代替你去冒险完成任务。”

“其他政府代表也能有这个的待遇？”

“当然！”莫里亚蒂坐直了身子，“你可以自己去当政府的代表，或者把手环转交给政府的代表。这个手环允许每次任务制造5个复制品手环，当然，想要更多可以和我说。”

“任务世界每次是怎么选的？可以提前告知吗？”有人屈服了，问道。

“我说是随机的，你们信吗？”

没有人说话，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里都写着不信。

“当然是从已经存在的世界中选取，诸位要小心了，如果不幸被其他小组弄崩溃了自己的世界，虽然我很期待这件事情，毕竟不破不立……”他看向了巫妖王，“在这种情况下，找到你的命匣根本不需要一百年。”

“你为什么这么翻脸无情，教授？”有人哀嚎道。

“怎么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莫里亚蒂一握拳，“有些东西我已经拿到了，自然要进入下一个阶段。”

孙瑜心中顿时咯嘣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