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和历史证明,孙瑜没有吹牛。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认真阅读了孙瑜的论文,并且查阅了关于国民经济核算的专业词汇的解释说明之后,很是兴奋地表示,孙瑜的研究给了他们很好的启发——这证明这篇论文在1876年很有意义。
这篇论文不仅利用二十一世纪的数据证明了马克思的生产-分配-交换-消费的经济循环,还替马克思用数据证明了为什么帝国主义要占据海外殖民地和海外市场,在马克思的《资本论》(包括恩格斯编著的两卷)三卷本中,他论述了商品的生产过程、资本的流通过程和资本主义生产的总过程(就是循环过程),这种论述是以资本的一般形式进行讲解的,按照他的写作计划,《资本论》的第4至6卷,内容是国家、对外贸易和世界市场,这就是以资本的具体形式来讲述资本主义的循环过程,并且以具体的形式来论述这样的循环过程是怎么运行不下去的。毕竟已经有许多理论家辩解说到,平均利润率下降并不是一个普遍性规律,只是经验的周期性规律,甚至有理论家说,开放的世界市场和科学技术的创新,可以打破平均利润率下降的规律。
孙瑜清楚自己的论文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在理论上也并无开创性的见解,不过在把统计数据技术性地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可以简单地从数字上得出结论,平均利润率在全球范围内确实是下降的,起码趋势是下降的,所以每隔若干年就要来一场经济危机;经济危机爆发的领域,往往不在生产领域,而在金融领域,显示了金融资本的力量是如何支配着资本主义世界的运行。
所以,平均利润率的下降,最先受直接影响反而不是生产的企业和服务提供的企业,反而是作为食利者的金融资本,实体资本金融化之后,对实体资本的估价不是对实体资本本身的价格进行估价,而是通过其利润和利润率对其进行估价,一旦利润率下降,就意味着被金融化的金融资产的损失。这种损失,会被杠杆放大,进而影响到资本的循环。因为作为资本社会最直接的信用——货币资本,就是依赖金融化的资产产生的。资产的损失,就是信用的损失,直接对应货币的收缩,原有的经济循环规模不能维持,于是劳动者乃至资本家纷纷被抛到了经济循环之外。
国家在经济循环中扮演了最重要的角色,因为央行控制着货币的数量,于是国家信用可以代替因泡沫破灭消失的商业信用,不断产生出信用-货币来,但是国家越是维持着既有的经济结构下的既有利润率的经济循环,经济本身就越是局限在原来的泥潭之中,如果没有外来的资本和技术对经济结构进行冲击,继而发展,要想制造出经济自身进化的动力,要么需要巨大的需求的市场,要么彻底改变供给的内容和结构。
马克思所阐述的资本主义必然走向灭亡的理论,在孙瑜这里获得了阶段性的证明,1929年和2008年的全球范围的经济危机,证明资本主义天生不足,而且这种不足必须有异己的经济体制作为参照才能认识得到。而很显然,中国就是最好的参照物。同理,中国经济的不足,又可以通过参照资本主义市场经济认识到。这正符合辩证法的正题-反题-合题的发展逻辑。
“这真是一篇有趣的论文。”
马克思摩挲着论文文稿和孙瑜说到,“如果它所引用的数据全部真实的话,我们可以看到利润率是如何作为一根魔杖调节着资本在资本循环的各个环节、各个领域、乃至各个国家进行流动的,而资本自己的崩溃,就好象吞噬一切的巨蛇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在疯狂追求利润率的同时,金融资本吞噬掉了其他资本的利润率,结果造成了自己的利润率不能维持。虽然经过了一百年的自我进化,但是资本主义就是改不了自己的本性。也许应该在资本之上再设立一个管理资本的机构。”
“那不就成了前苏联的国家计划经济委员会了吗?相信我,伟大的导师,僵化的官僚主义比贪婪的资本主义更加糟糕,不然的话,苏联就不会解体了。”
“这倒也是。”导师点了点头,“苏联的经济历史也是很好的材料,你们有这方面的资料吗?”
“如果您需要的话。”
“这么说的话,”莫里亚蒂教授在一旁插话道,“那么,您觉得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经济前途如何?”
“这很难讲,”两位导师都摊开了手,“我们不是先知,不过就看到的数据而言,它继承了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的优点,也同时具备二者的缺点,优点和缺点都有可能在某个时刻放大,但是能够决定发展命运的,还要看它的自我调节能力,即能不能按照实际情况对缺点加以克服,这是最重要的。我不能说因为在某个决定之前,它做的基本可以,就说它一定能成功,也不能说因为它之前犯过错误,就说它一定会失败。但整体上,我们对于人类未来的命运,还是乐观的,毕竟人类的智慧和能力,决定了人类本身还是有继续发展的空间的,从这个意义上讲,两次世界大战还是产生了某些积极的意义的。”
“所以你们觉得我写的这篇论文还行?”孙瑜忍不住问道,“从某种意义上讲,我正是受到您的启发,别的不说,生产-分配-交换-消费的四过程,完全是您的理论的产物。如果被您承认说我的论文有一点点新东西,那是因为有您这样的前辈有上百年的持续的探索,让我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莫里亚蒂斜瞥了孙瑜一眼,“你不愧是学物理的。”
“不管你说什么,我今天高兴。”孙瑜回道,“所以我下次来可以带《资本论》和《苏联社会经济史》吗?”
“是德语版吗?”恩格斯问道。
“呃,资本论我有英文版的,德语版应该也能买得到,《苏联社会经济史》中文版倒是好找,德语版……”
“你不是在首都吗?可以去问问中央编译局。”
“我能直接去问吗?如果上级问我要这书干嘛,我应该怎么回答?”
“为了学习德语,这样可以在你的领导面前留下好学的印象,我记得你的上级不懂德语。不如你翻译一下。”
孙瑜眨了眨眼。
“呵……明明刚才进门的时候你很抗拒的。”
“现在不是1876年吗?我想到一个好玩的,如果我们能够提供《资本论》的全部三卷的话,那么就可以在马克思生前出版完《资本论》的前三卷,这样他就能够在剩下的时间里去写后面的四至六卷,我们的理论武器库将极大地丰富。”
“你这想法向你的上级汇报过吗?”
“现在是1876年,我找不到人汇报。”
“如果你的领导来视察发现了呢?”
“那当然有可能是这个世界的幕后黑手,譬如福尔摩斯先生干的。”孙瑜理所当然地说到,“来过这个世界的肯定不止我一个人啊!”
“你倒是一推六二五。”
“那当然,毕竟我不是自己来这里的,是被人带过来的,面对两位革命导师的请求,我身为一名忠诚地党员,实在是没法拒绝,所以提供几本书算是什么错误呢?”
“那英文版的就可以了。”恩格斯说到,“我们可以自己翻译成德语的。”
“如果不要考茨基编著的剩余价值学说史的话,《资本论》一至三卷的英文版,我随身就带了一套。”孙瑜轻松地说到,“实际上德语版的第一卷,我也有。”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这些书籍拿了出来,递给了两位导师。两位导师马上如饥似渴地阅读起自己的作品来。
“你这完全是处心积虑!”看着这一幕,莫里亚蒂扬了扬下巴说道。
“胡说,明明你才是处心积虑,我随身带着这套书,完全是为了……学习外语。要知道我当初去读那个学位,就指望日后能够调入政策研究室或者是中央编译局,谁知道现在从事的居然是这样的工作!不过也好,也算是派上用场了,说不定还能够在历史上留下理论家的名号,也算是达成某种程度的不朽了。”
“立德、立功、立言这种吗?”
“你很懂嘛!”
“这么说的话,这两位先生岂不是早就达成了不朽的成就了?”
“那当然,你以为这一百多年来,人类主要是在谁的理论指导下进行折腾?”
“那我就放心了,这证明我把你带过来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嗯?你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没什么,只不过在你被派其他工作之前,带你达成你一贯的愿望罢了。”莫里亚蒂说到,“现在,即使你以后再也不来这个世界,我想你大概也没有遗憾了,对吧?”
“我说你……”
“你的腕表给你的上级了?”
“你知道那个东西在不在都不影响我进入你的世界的,除非你不允许我来。”孙瑜白了莫里亚蒂一眼,拿出了之前莫里亚蒂给自己的怀表,“还是说你要让我把这个还给你?”
“不,当然不,我不是这么小气的人。”莫里亚蒂一边说道,一边从孙瑜的手中接过了怀表。
孙瑜看了看莫里亚蒂拿走的怀表,又看了看自己空空荡荡的手,满是疑惑的眼神。
“我只是加强一下这个怀表的力量。”莫里亚蒂教授又把表递了过来,孙瑜接过来,怀表的外壳上没有什么变化,打开了表壳,上表壳内增加了小小的指南针,于是怀表内上面是指南针,下面是表。
“罗盘用于确定方位,之后你在其他世界里肯定用得着的。”莫里亚蒂教授说到,“我相信你也知道应该怎么用,同时它也相当于一个进入其他世界的许可证,持有它,你在进入其他世界的时候,不会引起其他世界的掌控者的注意,起码是进入的时候不会引起注意。”
“我不明白,教授,”孙瑜合上了怀表,把它收了起来,“为什么我有如此的优待?”
“哦,你确定我没有给其他人这个东西?”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大概率没有给。”
“如果硬要说为什么的话,那么大概是因为我很看好你,”莫里亚蒂教授笑了笑,他又看了看正在翻阅书籍的两位导师,“就所有人而言,你身上的真实性是最重的,我了解所有人对于他们所属世界的选择,不得不说,很多人在用有这项特殊的能力之后,对于世界抱有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们还把自己的能力建筑在这些不实际的幻想所构建的世界之上,这就是在建筑空中楼阁,我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不得不做出某种选择。”
孙瑜被他的回答弄得有点无语,“那你不如一开始就说,你只喜欢现实主义和批判现实主义的文学作品。”
“你这又是一种误解,你以为是因为你选择构建了一个和现实世界差不多的世界,我才高看你一眼的吗?幻想的世界同样带着某种现实性,只不过这种现实性隐藏在构建这个世界的作者对于现实世界的认知之中,不是直接能够看到的。以题材来区分世界是否现实是一个歧途,我简单举个例子——三体的世界,你觉得不体现某些现实的因素吗?如果仅仅以题材进行区别,区别有这么简单的话,科幻世界早就彻底完蛋了。”
“但是我多少还是有点不理解……”孙瑜看向了马克思和恩格斯。
“很简单,”莫里亚蒂同样看了一眼,回答道,“我需要很多很多不朽,哪怕是我们自己制造出来的。”
“我现在算吗?”
“你正在这条路上。不过这不是我说的,”莫里亚蒂指了指马克思和恩格斯,“你获得了他们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