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问题，既然这蛇精和蝎子精这么害怕葫芦娃长大之后再把它们镇压掉，他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自己上，而要派那么多不中用的手下去呢？”胡主任说道，“这是我看这动画片的时候最不明白的一点，妖精好像不能离开他们的老巢一样，而它们派去执行任务的小妖精，废物得好像笑话一样。”

“你能问这个问题，显然你在看动画片的时候已经长大了。”林千军忍不住说道，“就好像我在看革命战争史的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蒋委员长老是派自己不中用的手下去攻打我党的根据地，虽然他自己出马的时候也不怎么样。”

“你们这都是事后诸葛的看法。”姜崇文忍不住插话道，“你们觉得反派蠢和无能，那是因为后来的正方都获胜了，你们站在胜利者的后人的角度，觉得胜利是必然的，反动派的决策都是蠢的。但是实际上，反动派都是狡猾而残忍的。我们的胜利是因为我们做得比他们好，而不是纯粹因为他们本身烂，如果光看到了对手烂的一面，觉得胜利是必然的，这也是某种唯心主义的想法，不是唯物主义的态度。因为但凡亲自做工作的人都清楚，要把工作做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要克服各种惰性、部门之间交流协调的困难、督促推进随时跟踪工作的进展，不可能下一个命令工作就做好了的。”

姜崇文的这番话说得王先生和刘先生都多看了他一眼，胡主任就有些羞恼，连带着石越跃也有几分不高兴了。

不过在孙瑜看来，姜崇文似乎有些放开了的感觉，说话也不再像之前一样小心翼翼了。

“应该说正反双方都有一个成长的过程，但是一般来说，正方的成长过程是表现的，所以观众是了解的，反方的成长过程一般来说是不表现得，所以对于反派的力量认识就好像是黑箱一样，正方经过成长之后和反方旗鼓相当，大家就觉得是不是反方一开始非常厉害，实际上这种想法是不对的。”

姜崇文侃侃而谈地说道，“妖精在山下压了9999年，他们看到葫芦重新降世，会一开始就有胆量亲自去对付吗？孙悟空在五行山下压了五百年，见到他当初送他进五行山的人，难道不也是和和气气的？”

扑哧，在场有的人忍不住笑起来。

林千军在一旁补充道，“对啊，革命战争史，委员长也不是一开始就压倒了其他大佬，坐拥400万兵力，海陆空军部门齐全，有大量美式装备嘛！他也在逐渐成长嘛！”

“这个小同志例子举得倒是挺有趣。”王先生笑嘻嘻地说道，“所以实际上有可能反过来，妖精一方其实处于劣势？葫芦娃这边反而是必胜的。”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嘛！”姜崇文摊开了手，“我们作为正义的一方，有时候确实是无法理解反派的举动。”

“知己不知彼吗？”孙瑜插话道。

“对，看葫芦娃救爷爷这个剧情，葫芦娃的表现基本上属于知己不知彼，骄傲得很，什么策略都没有，就是莽A过去，结果就被分而治之了，最后如果不是老爷爷的牺牲和山神的七色彩莲，剧情就翻转不过来了。”姜崇文接着说道。

“换句话说，”孙瑜说道，“剧情中的老爷爷和七色彩莲的出现，就意味着剧情必然会翻转，因为一把不能开的枪是不会作为道具出现在镜头前的。”

“那岂不是山神的出现，就意味着实际上剧情已经稳了？”林千军也参与讨论道。

“如果按照你们这么说，剧情都固定好了，那还讨论什么劲？”石越跃急着也参加进讨论来，“我们不是应该好好讨论一下剧情本身吗？”

“我们这是从大结构上先确定剧情的走向，后面才能讨论细节。”姜崇文说道，“葫芦娃是需要成长的人物形象，因此必须安排作为他们的导师和帮助者的角色，分别是老爷爷和山神，穿山甲的角色大概算是同伴。从这个故事框架和人物代表性来看，这个故事是典型的好莱坞电影结构。”

“老爷爷被抓走了。”石越跃撇嘴说道，现在正是妖精的手下前来袭击葫芦娃，一条黄蛇开始吐火，老爷爷担心从屋子里出来飞柴刀砍断了蛇，结果被小妖怪们抓走了，这便是接下来葫芦娃陆续救爷爷的故事起因了。

“也许他被抓到好莱坞去了。”石越跃不忿地说道。

“好吧，故事的结构问题我们就不用谈了，反正按照总结和科学分析来说，情节都是在必要的位置安排人物出场，设置转折，勾起观众的情绪和注意力。”姜崇文摸了摸下巴说道，“这个片子，我的感觉，受前三十年的战争片的影响比较大一点。”

“因为你是军人的缘故吗？”石越跃反问道。

“我觉得是这样。”姜崇文淡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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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时之间有没有话说了，眼看着大葫芦破开一个，跳出了大娃来，大娃告别了兄弟去救爷爷，另外一边则是蛇精劝阻了蝎子精，让他不要弄死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老头，不如留着摸清葫芦娃的底，“知己知彼，消灾避难。”

此话一出，在旁边围观的人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看来真的是和军事战争片暗合啊！”王先生说道。

一旁的刘先生也点了点头。

“感觉这就好像是沉浸式看电影一样，”王先生继续感慨地说道，“这个观看的视角和距离把握得非常好，让人感觉看得很清楚，又不用害怕，说实话，这个蛇这个玩意看起来确实让人有点害怕。”

大家呵呵地笑了笑，然后孙瑜就注意到那蛇精朝着这个方向目光停留了一两秒。

嗯？孙瑜心中一动，难道这场景还是交互式的？其他人都没有感觉到，就看着老爷爷被关了起来，然后大娃打到了妖精的洞府门口，高声叫阵，让他们把自己的爷爷送出来。

小妖怪们挨着一个个地上，被轻松击败，当大娃闯到妖精的面前的时候，他已经展现出来了他的天赋，就是力大无穷。

然后蜈蚣头领再上前攻击，斧头被对方用手扳坏了之后，蜈蚣精变大试图以大欺小，结果大娃同样变大，将小蜈蚣踩在脚下，所幸小蜈蚣顺着地面的缝隙溜走了。

“能变大啊！”王先生感慨道，直接问孙瑜道，“小孙，这个葫芦娃变大了以后，可以和那个日本的EVA机器人相媲美吗？”

“这完全不是同一个体系，没法比。”

“如果都在现实世界中出现了呢？这两个谁打得过谁？”王先生显现出童心未泯的一面。

旁边的石越跃已经憋不住了，“肯定是葫芦娃能够取胜，如果力量差不多的话，葫芦娃能够以灵活性取胜。”

孙瑜抓了抓脑袋，“真的是体系不同，但是如果真的让EVA到葫芦娃的世界，他确实打不过葫芦娃，因为我记得葫芦娃的周边里面有葫芦娃大战变形金刚；反过来，葫芦娃进入EVA的世界，葫芦娃反而能够打赢EVA，因为按照设定去讲的话，葫芦娃算是外星人，和奥特曼差不多。”

“如果，我是说如果，两方都出现在现实世界中呢？”王先生一定要追问，“他们以什么方式能够决出胜负？”

“如果出现在现实中的话，那就要看关心这个话题的人，偏向哪方的数量多了，胜负基本上是由观众的意志决定的。”孙瑜想了想还是说道，这话一出，让在场其他的人都大吃一惊。姜崇文和林千军更是瞪大了眼睛。

“要看观众？”王先生，连同刘先生都开始思考揣摩起来，“你这个说法有点意思啊！”

“因为是现实世界，现实世界的事情当然是由现实世界的人来决定的，其他世界的标准做不得准。”

“是这样的吗？”这下子轮到胡主任质疑了，“这不是唯心主义吗？”

“这个不是唯心主义，只是很难验证而已，不过一般来说，原理就是这样。”孙瑜摇了摇头，“这一点其实凡是参与者都可以证明，他们在异世界获得的东西，好多在现实世界根本不能用，这就是受到了现实世界的限制。”

“我们怎么能够确定是受现实世界的物理法则的限制还是受现实世界人的观念的限制？”石越跃插话说道，“我这样总结没有错吧？”

“文学作品的形象，是建立在感性的基础上，不是建立在现实世界的物理的基础上的。”孙瑜回应道，“我这样说您应该明白吧？诚然，艺术家也做各种人物设定，但是这种人物设定不会去写人物受约束的物理法则是什么，除非这个世界和现实世界完全不一样，但是即便是设定和现实世界完全不一样的世界，譬如说奥特曼的世界，也不可能设定出和现实兼容的奥特曼世界的物理法则，艺术家就不是做这个事情的。所以最后只能依赖读者的信念了。”

孙瑜说得一本正经，姜崇文和林千军只想笑。

然后故事已经走到了大娃被骗到了伪装的爷爷身边，陷入了沼泽之中，一身力气毫无用武之地。

“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安泰俄斯，”孙瑜感叹道，“编剧们在设定葫芦娃的弱点这方面，也算是用了心。”

“这样说起来，”王先生发言道，“这个蛇精也算是善于摸清情况，并且足智多谋啊！是个有水平的反面角色。”

“大王，这葫芦娃生来就是七个葫芦一颗心，杀一个不会死，我们正好利用他们救人心切，一个个杀上门来，我们正好把他们统统抓住，练成七星丹，我们就可以万寿无疆了。”

现场又陷入了某种沉默。

“万寿无疆，长生不老？”石越跃皱了皱眉说道，“又是这种设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这肯定不是生存意义上的万寿无疆，不应该和唐僧肉一样，应该是指彻底击败了葫芦娃之后，妖精们就获得了这个世界的主导权的意思。”孙瑜补充说道，“从这个角度讲，应该是指社会政权，或者说广义的社会秩序的变动——从无妖怪的世界变成了有妖怪的世界，既可以影射正反方压倒对方的战争导致的政权的更替，也可以影射社会秩序原则性的变化。”

石越跃哼了一声，“你是想说改革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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