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煜揉了揉眼睛，在大燕长大的他不可能认错。谢长安带来的不是鱼干，而是好几种海鱼，而且还是活蹦乱跳、看着像是才刚从养殖地里捞出来不久的海鱼。
要知道，这是在西幽，在内陆，海鱼不能在淡水里存活。而想把海鱼从大燕运过来，就算配上最快的船和最快的马，用海水装着海鱼，海鱼也没办法被活着运到西幽。
“西幽这边怎么会有活的海鱼？”
谢长安笑着道：“我从小就做腌货，没少和与盐有关的东西打交道，某天我突发奇想，能不能利用这一带比较常见的盐碱地在内陆造出接近海水的小环境来，从而发展海产养？结果，我运气好，还真瞎摸索出来了。”
“在我摸索成功后，我便让信得过的帮手带着我的配方和水，从大燕那边进来了一批海鱼鱼苗，用人造海水泡着它们带回了西幽，最后养殖成功。海鱼与河鱼的口感不同，在内陆肯定有市场。不过，我深知我无依无靠，就算发现了这个窍门，也不敢声张，直至今日才敢说出口。”
燕煜明白了，谢长安献上的新鲜海鱼不仅是赔礼道歉用的，更是其能力与诚意的双重证明。
现在再想想齐康，燕煜只觉得无论是品行、背景、能力还是诚意，谢长安都吊打齐康没得商量，甚至连一根刺都挑不出来。
光是在西幽亮出活的海鱼，这全天下就找不到第二个。
谢长安继续说道：“眼下，百里氏的盐业地位虽然比较稳固，但恰逢内乱，大梁境内的盐价与盐的质量也形势复杂，这正是我们出手夺回盐业市场的最佳时期。”
“此外，当今的大梁贫富分化严重，大商大贵爱追求一些别致的东西且攀比成风，我们可以针对他们开发一种新盐品，并将其炒作为富裕阶层的潮流，譬如竹盐——虽然竹盐和普通的盐没有本质区别，但营养还是相对丰富一些，且这种盐具备特有的香味。而在收割这些大户的同时，我们还能顺便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方便我们更好地攻占市场。”
燕煜接过谢长安从礼品提篮底部掏出来的一根竹管，缓缓打开，松木与翠竹的清香从细腻如雪的盐中缓缓向外飘散，光是闻着就令人神清气爽：“这种盐就算卖得贵，家里有余钱的也应该愿意接受，利用人性的弱点赚钱，百里氏貌似还未曾涉足这个领域。”
谢长安乘胜追击：“所以，我们可以延长产业链——譬如在内陆卖海鱼，又或是开发新盐种——给富人卖竹盐。以及，西幽的崛起离不开胡商漠商，大燕想要与胡商漠商交易，极为不便，且成本颇高，但大燕的海船技术强，或许可以尝试出海，将国内卖不出去的东西卖给国外，并从外族人手中收购大梁、大燕、大齐都没有的好东西。”
“我从胡商与漠商口中打听过消息——在西方有一片被陆地包围的海洋，我们的茶叶、丝绸和瓷器经由胡商漠商的运送，被那里的航海商队卖给海洋周边的各个小国，而那些小国的特产也被航海商队收集起来卖给胡商漠商，再经由胡商漠商流入大齐和大梁的西境。”
“在那边，部分有钱的外族人觉得靠骆驼在陆路来大梁太麻烦且效率低，正在摸索走海路去大梁南部做贸易。大燕在这方面占据先天优势，我觉得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燕煜抚掌大笑，连连称好，仿佛近日所有的焦虑都被一扫而空。
他感觉，这不仅是破局之道，还极有可能是强国之策。
“很好，谢长安，你的这席话是我来大梁以后听到的最令人愉悦的声音。文书我已经备好，你现在就可以签字画押。”
见燕煜终于给出了允诺，谢长安大喜：“燕公子，此话当真？”
燕煜直接将文书递了过来：“难道我大燕世子会出尔反尔？自你签字画押起，三日内，五千两黄金就会到你账上。这只是一成定金，待你把盐行开起来，并在百里氏的打压中活过一个月，四万五千两黄金就会继续助你一臂之力。”
四万五千两黄金？
谢长安眼冒金光，四万五千两白银她见过，可四万五千两黄金她想都没想过。
早就听说大燕家大业大，燕氏更是富可敌国，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只是听到四万五千两黄金到账的条件，谢长安不禁在心中倒吸一口凉气：不愧是长得跟狐狸精有的一拼的男人。
见谢长安愣在原地，燕煜有些小骄傲地挺起了腰板：“怎么？谢老板是在挑个什么良辰吉日吗？”
谢长安连忙扫完文书，提笔并按下手印：“这就成交！这就成交！不愧是大燕世子，这注资，霸气！”
燕煜满意地抱起双臂，露出一副“这还差不多”的小表情：“最后，今日之事，除你我签约以外……”
谢长安立马猜到了燕煜的心思，接话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定会守口如瓶，尤其是对陆渊那个狡猾的家伙！”
“很好。天气冷，你之前又受了冻，赶紧让福来领着你去洗个澡吧，看你今日表现还不错，我给你安排两个侍女帮你搓背。等你洗完，可以先过来尝尝大燕的点心再走。”
听到要洗澡，谢长安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自己方才受冻和昏过去都是装的，要不然被燕煜发现女儿身，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所以，在这里洗澡？万万不可！
“那个……燕公子，谢谢您的恩情和好意，不过为了咱们的宏图大业，我想现在就先回去安排一下，毕竟，咱俩签约了，百里氏肯定要对付我，我得抓紧时间。”
尽管燕煜觉得谢长安的表情有点古怪，但他还是点头了。因为谢长安说的在理，而且这也是一种负责的表现。
“可以，不过……你确定不暖和暖和再走？要是你一个人洗澡无聊，咱俩可以一块洗，顺便聊聊天什么的。”
早就听说大燕有集体泡澡甚至互相搓背习惯的谢长安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这使得吗？这可千万使不得啊！
看着燕煜一脸认真甚至有点无辜的表情，谢长安连忙摇头摆手：“啊不不不，燕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能得到燕氏的注资，我现在浑身都燃起来了！万事开头难，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我觉得我应该顺着这股热情，立即投入到我们的大业中去，早点把陆渊和百里氏打个落花流水！”
好不容易感觉有了个伙伴的燕煜见谢长安执意要走，只能叹息道：“行，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看着谢长安逃一样地离开仙居苑，燕煜突然拍了拍大腿。
“完了，忘了大梁这边习俗不同。而且谢老板和我一样长相阴柔，小时候怕是没少被同龄孩子开玩笑，他应该也比较抵触一起洗澡。等等……他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误以为我有龙阳之好吧？”
想到此处，燕煜焦急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可不想自己的一世英名毁在这种误会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