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谢长安的腌货场被查出私盐的“谣言”便传遍了半个平阳城。
见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刘子益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这是他吩咐下属到点就散播的消息。
他知道谢长安为人机敏,所以并没有指望自己能在第一时间就把谢长安藏起来的私盐搜出来。
可他加严了出城盘查、安排了全天候监视谢氏腌货场的眼线、还让章显坤闹事拖住谢长安,在这样的情况下把谢家的产业掘地三尺,难道还怕找不出私盐?
谢长安在院子里踱来踱去,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
可实际上,她又怎会真的为此感到慌张?
既然刘子益想在一夜之间就把“谢长安贩卖私盐”的消息传出去,那她不如将计就计,借着刘子益造的势,让大家在一夜之间就知道“谢长安清清白白”。
“刘大人,那儿其实就是个普通仓库。有些腌货要在低温、阴凉、相对封闭的环境里存放,然后……有些腌货气味大,我是真心希望大人不要好奇。”
刘子益冷笑一声:“谢老板,这些话,你还是留在牢里去讲吧。来人,给我把地下仓库仔细翻一遍!既然父老乡亲在此围观,对此事高度重视,那我们就挑几袋腌货抬出来,让大伙儿看看这谢氏腌货场的地下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见谢长安慌忙上前阻拦却被官兵们喝退,围观的百姓不禁唉声叹气起来。
“看来谢老板怕是要无力回天了。”
“唉……又一个好人倒下了,上次我感觉这么无助,还是五年前杨将军被抄家。”
阁楼上,燕煜也有些紧张地看着谢长安焦虑的面孔。
不知怎的,他突然很害怕谢长安会输。
自己好不容易看上的人才,怎能在这里翻车?
然而,不到一分钟,他就开始回想起这辈子最伤心的事,试图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官兵们从地下抬出了好几个大袋子,并当着众人的面用刀划开。可里面装的不是腌货就是腌货,甚至看不到什么明盐。
刘子益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神情凝重地盯着最后一个被套了好几层的袋子握紧了拳头——应该就是这袋了。
“大人!这袋真的不要拆!里面的腌货,非常臭!”
眼见谢长安再度惶恐地上前阻止,刘子益大手一挥:“这就给我彻底拆开!”
在众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中,一股冲天的恶臭瞬间席卷了四面八方,惹得大家不是皱眉捂鼻,就是干呕不止。
“这什么味儿啊?比我家茅房还臭!”
“谢老板的腌货场不会连大粪都腌吧?”
在众人的哀嚎声中,谢长安捂住鼻子,万般无奈地解释道:“大人,这叫鲱鱼。这玩意儿虽然闻起来臭,但是在西方比较受欢迎。我们是先用罐子把鲱鱼装进去……”
刘子益其实也想吐,但念及面子,他还是强行装出了一副众人皆吐我独强的样子:“停!谢老板,你确定胡商漠商真愿意带着这玩意儿往西边去?”
回答刘子益的不是谢长安,而是站在吃瓜群众里,有着一口外地口音的漠商:“我带的,而且我自己就吃!这个鲱鱼坛子,闻着臭,吃着香,味道一级棒!不过我非常理解你们的困惑,因为这个东西的气味,确实就像从茅房里刚捞出来的一样。”
这时,几名去地下仓库搜查的官兵也捏着鼻子走了出来。
“启禀大人,地下仓库里堆放着的全是腌货,没有查出异样。然后,我们仔细检查了腌货场的其他位置,没有发现别的暗道或地下仓库。”
众人纷纷开口议论了起来。
可刘子益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只感觉自己的喉咙被堵住了,而且脸也有点火辣辣的。
出发之前,他设想过一百万种可能,但他着实没想到今晚竟会是这样的结局——不仅没把谢长安的狐狸尾巴揪出来,自己还差点被这腌鲱鱼给熏吐了。
谢长安有些委屈地说道:“所以……大人,小民刚刚劝你不要打开这些袋子,确实是一片好心。”
刘子益无视了谢长安,他冷着脸挥了挥手,示意下属将鲱鱼重新封好。
眼下,出师不利是真,可若就此打道回府,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几天的准备?
而且,为了今晚的行动,他早已有多手准备。
从谢长安的腌货场里查出私盐只是手段,把谢长安打进大牢才是最终目的,所以……
刘子益一边向自己的得力下属使着眼色,一边重归淡定地开口道:“你们不是说地下仓库里足足有上千袋货吗?这些袋子全都搜过了吗?如果排查得不仔细,我们怎么对得起平阳城的百姓?”
这名官兵立马心领神会:“大人恕罪,小的这就带人去仔细排查,一定给平阳百姓一个满意的交待!”
谢长安在心里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比起章显坤那种泼皮无赖真小人,她更狠刘子益这种道貌岸然伪君子——一年四季天天张口律法闭口道德,可做的龌龊事比谁都多。
想报官?他刘子益就是官。
想揍他一顿?他刘家在西幽有兵权。
想用道德威慑他?他刘某人比谁都会装,比谁都能演,正经人最多也就能和他斗个平手,让他下次还敢。
不过,谢长安有自信,除非这刘子益是穿山甲变的,不然他不可能找得到被藏起来的那批盐。
阁楼里,燕煜单手托腮。
他有些担心。
从谢长安底气十足的模样来看,那批私盐应该被藏得很好甚至已经不在这个地方了。
可如果刘子益直接让下属带着私盐去查,然后诬陷那批私盐是从谢长安的地下仓库里搜出来的呢?
果然,待刘子益的那名心腹下去后不久,几名官兵便抬着一个袋子从地下仓库里走了出来。
“报!大人,经过我们的仔细排查,谢氏腌货场的地下仓库确实藏有私盐!”
见一个装有腌货的袋子里还真躺着一堆白花花的精盐,被吓到的围观群众立马慌乱地议论了起来。
“没想到那些小道消息居然是真的,谢老板是个私盐贩子!”
“唉,谢老板实在是可惜了……”
刘子益面无表情地看向谢长安,缓缓问道:“谢老板,这件事该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