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安！”
章显坤声嘶力竭地吼出谢长安的名字，再也不顾自己的面子。
又或者说，他的面子已经在一天之内被彻底丢干净了。
如果只是像白天那样，在自家家丁和一众平民百姓面前丢了脸，其实还好说——因为身份的差异，这些小老百姓至少不敢当着他章显坤的面笑话他。
但能来绝色坊消费的人基本都非富即贵，且大部分都是平阳城的中上流圈子，他们想笑话章显坤的时候可不会有任何顾忌——谁让他章家被他败得干干净净，如今已经失去了社交价值呢？
如果不是看在刘氏父子的面子上，他们甚至不会在看乐子的时候留点口德。
毕竟，虽然打狗还要看主人，但人终究是人，而狗纯纯就是狗。
“谢长安，看爷爷我今天不剥了你的皮！来人呐，给我砸！”
眼见上百名壮丁即将动手，谢长安挽起了袖子：“我谢长安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今儿谁敢动我绝色坊，打扰我贵客们的清净，我定让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尽管谢长安独自一人挡在最前方，还赤手空拳，但她有力的呵斥声却让跟随章显坤过来的壮丁顿时愣住——这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
章显坤见自己好不容易搬来的救兵竟心生退意，气得边跳边骂。
“怕什么？老子表哥可是盐运司运同，亲舅舅更是西幽校尉！他一个娘娘腔除了有点臭钱、会点功夫以外还有什么势力？给我砸，出了什么事，有本少爷担着！今天表现好的，我回去后就亲自将你们引荐给我表哥或舅舅。你们天天当护卫赚得了几个钱？本少今天就给你们一场晋升的造化！”
眼见壮丁们经过一番眼神交流，纷纷拿好武器，蓄势待发，谢长安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登上一楼的舞台中央，向四周的客人抱拳行礼。
“诸位，今晚的听曲儿节目暂时变更为武打表演，大家可在二楼尽情欣赏。为了弥补各位方才听曲儿被打断的遗憾，今日绝色坊二楼的场地全部五折，并送好酒一坛、牛肉一碗！”
平时本就爱无事生非的纨绔公子哥们见眼下不仅有戏可看，还有便宜可占，纷纷来到了二楼这个最佳观赏位。
而在平阳城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好奇地聚集在二楼，想看看这谢老板到底有什么底牌，敢和刘氏父子的亲戚斗。
已经丢尽了颜面的章显坤怒喝一声。他知道，要是今儿自己真被谢长安压下去了，那他这辈子在平阳甚至西幽都会抬不起头，表哥和舅舅也会因为他而蒙羞。
“砸！”
随着章显坤一声令下，壮丁们拿起棍子将一楼的酒水佳肴稀里哗啦地全部砸翻在地，遇到侍女、舞女和乐师便一脚踢开。
谢长安目露寒意，抬了抬手：“三弟，关门打狗！”
“好嘞！”
话音刚落，一身腱子肉的谢长枫便蹿了出来，将绝色坊的大门牢牢关上。他手握一根木棍，盯着章显坤满脸都是不怀好意的笑。
平时在私塾里念书的时候，章显坤可没少欺负他。但鉴于对方的身份，读书不行、但功夫不错的谢长枫一直都只能忍气吞声。
不过现在，他解放了——新仇旧恨，是时候一起清算了。
当谢长枫抄起木棍对准围上来的家丁就是一记横扫时，周围的部分侍者也撸起袖子，训练有素地从角落里抽出一般长的木棍，对着正在砸店甚至伤人的壮丁们冲了上去。
刹那间，一楼大厅的打斗似两军交战。
而谢长安立在舞台中央，风轻云淡地继续下令：“擂鼓，奏乐，给各位看官们添点雅兴！”
乐师们迅速整理好着装和状态。
令人血脉偾张的鼓声与激情四射的《塞上曲》鼓瑟齐鸣，奏得看客们如听仙乐，也奏得闹事者胆战心惊。
眼见气氛已经快上升至顶点，谢长安再度挥手高呼：“姐，替我把四楼重新开张一下！”
谢长柔应了一声，也从账房中走出，来到二楼：“绝色坊四楼赌场继续营业！章大少对谢老板，下注即送好酒一对！”
眼见不少人一边回头看着一楼的大场面，一边急匆匆地向四楼跑去，燕煜不禁笑了笑：这谢老板还真有两把刷子，不仅把章显坤应付过来了，还用赌场让绝色坊回了一波血。
而且，这三姐弟看上去非常团结。不像权贵之后，为了家业和继承权巴不得在亲兄弟姐妹遇到危险时给对面的人递刀子。
钱掌柜和齐康见绝色坊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不禁小声建议。
“煜公子，不然我们换个地方详谈？这里实在不是个谈事儿的地方。”
但见惯了大场面又喜欢看热闹的燕煜却摇了摇头：“为何要换？这样的场面，可不是哪里都有的。”
见燕煜看得起劲，钱掌柜和齐康只能在暗中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不敢再多说什么。
才一炷香的功夫多一点，绝色坊的大门便重新打开。
门内，众人高效且有序地收拾起场地。酒水佳肴陆续被重新摆上，花魁、舞女与乐师也重新归位，续起了之前的曲子，好像刚刚那场闹剧压根儿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门外，章显坤被五花大绑，和他带来的壮丁们全都躺在被灯笼染上各种颜色的雪地上哀嚎不断。放眼望去，个个都是衣衫尽碎、鼻青脸肿，站都站不起来。
在换了套更加清爽干练的衣服后，谢长安优雅淡定地站在一楼，双手抱拳。
“诸位，今日之事，实属意外，却又带来了意料之外的惊喜。为表感激与歉意，我宣布，每桌赠酒一壶、小菜一叠，并随机抽取一位幸运客官，赠上神秘大礼！”
一听到不仅有酒有菜还有礼，众人全都提起了兴趣。
但凡来过绝色坊的人，谁不知道谢长安随手就能整出些让人拍手叫绝的惊喜？
“谢老板，今日是盲盒，还是转盘？”
谢长安面带神秘的微笑，摇了摇头，一边示意让谢长枫提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方形物件过来，一边答道：“都不是，今天，咱们玩点新鲜的。一切，交给天运！”
说罢，红布被谢长安亲手掀开。
一只在笼子中伸展着翅膀的七彩祥鸟映入了众人眼帘。
“此鸟是我从西域客商手中所得，生七色羽毛，传说有神力。若是被它选中，便意味着大运将至。今晚，我将在绝色坊内放飞神鸟。被神鸟选中之人，就是我绝色坊的贵人！”
随着笼门被打开，这只七色祥鸟振翅飞起，盘旋在二楼雅间一带。
其七色彩翼与优雅柔美的身段在绝色坊特有的灯笼和蜡烛的照耀下，可谓流光溢彩，瞬间便将牢牢抓紧了众人的眼球和心弦。
有人搓手，有人搓脸，有人整理着装，还有人念着“菩萨保佑”，大家都希望能被这神鸟眷顾。
然而，这神鸟在空中盘旋两圈后，便径直朝一间雅间里飞了过去，最终停在了燕煜的手上。
“这！”
“不愧是煜公子，实乃被上天眷顾之人！”
钱掌柜和齐康见状倍感惊讶。他们虽然怀疑这是谢长安想和他们抢燕煜的手段，但又看不出任何端倪，只能连忙恭维起来。
而燕煜则是笑了笑，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全场的灯光与音乐突然变幻，恢弘大气，满满的吉祥与明朗感，似是在恭喜这位天选之人。
谢长安面带微笑，站在一楼朝燕煜双手抱拳：“这位公子，恭喜您，成为被神鸟选中的贵人。如若这会儿方便，侍女会带您移步贵宾雅间。”
燕煜笑着点头，一边逗了逗停在自己手上的神鸟，一边走出雅间道：“行，那我就看看谢老板到底为我准备了怎样的大礼。”
眼见燕煜离开，齐康神色慌张地抬了抬手，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这……钱掌柜，我们该如何是好？谢长安突然整这么一出，怕是要和我们抢生意！”
钱掌柜脸色阴沉。
他原本以为燕煜在见了谢长安后会第一时间就把谢家排除在外，甚至还为这件事情在齐康面前夸下海口，可事情的走向开始让他这张老脸越来越挂不住。
在将杯中的剩酒一口饮尽后，钱掌柜狠狠地抓着酒杯，低声说道：“齐老板莫慌，我已经做好了安排。就算煜公子真的看中了谢长安，我也有办法让他们这桩合作绝对谈不成。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一炷香的时间，谢长安估计就要跪在地上哭爹喊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