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向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想到余了了会说出这些想法，更没想到她的想法会是这般。
“其实，如果是很明确的拒绝，就不会这样了。”
陈向禹正想着怎么举例子，礼仪部的一个新生猫着腰挪了过来，她捧着手机满脸娇羞，“学长可以加一下微信么？”
“不可以。”
女生：“……”
余了了：“……”
这姑娘也是命不好……
女生委屈地离开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力道都重了不少，引得一众人回头。
“你看。”陈向禹摊摊手，“直接说不，不是不好意思，不是不太方便，就是不，很简单。”
“可能吧。”
余了了微笑，像这种有资本的人，当然能足够自我，能肆意表达自己的喜好，能随意去拒绝。
可她不一样，她是那个被拒绝的人。
所以在说“不”的时候，她总是含含糊糊的，不仅仅是怕伤害别人，更是怕刺痛自己。
“大会第三项，教师代表发言。”主持人在台上宣读流程，恰时掐断了这段没有结果的对话，田郁敏走回来，面向陈向禹，“学长，下一个就是老生代表发言了，可以候场了。”
“嗯。”陈向禹点点头，起身拿着稿子走向台侧。
余了了看着面前的羊角包，心情复杂。
“咋的了？你俩聊啥了？”田郁敏坐下揉揉脖子，累的不行也不忘八卦。
“没啥。”
“你瞧你又是这死出。”田郁敏撇撇嘴，“分享一下能掉你二两肉？”
“真没啥。”余了了把羊角包拨到一边，打开电脑，新建一个文档，“如果有，就是人家当着我的面给我表演了一下怎么拒绝女生搭讪。”
“我去？！宣示主权了？”
“你在做梦？”余了了瞥她一眼，“只是单纯地展示拒绝，分享拒绝别人的方法，就像你跟我说，‘搞砸几个任务，让人不敢再麻烦你’一样。”说着，余了了手上的动作一顿，眸子微微垂下来，“又或许是在拒绝我吧。”
对啊，突如其来教拒绝做什么，分明是另有深意，告诉她不要自不量力。
现在倒是会给人留面子了，手法也委婉了许多。
“哎呀，想哪儿去了？他肯定是在你面前彰显魅力呢！啧啧，男人的把戏。”田郁敏贱笑，“恭喜你，成功拿捏陈向禹！下一步就是领证！诶！你到法定年龄了吧？”
余了了努起嘴，做了个“滚”的嘴型，“我跟他什么也不可能，你别耽误我敲稿子了。”
“哎呦，现在矜持了，刚刚靠人家肩膀上睡得挺香，你咋不说你跟他不可能呢？”
余了了手一顿，脸涨红，“提这个干嘛？都是巧合。”
“怎么可能是巧合~”
“你意思是我故意的？”余了了急忙解释，“那是因为，我以为旁边是你，你俩都穿毛衣，我没有想靠……”
“你当然不是故意的。”田郁敏露出“算计”的表情，“我意思是，那不是巧合，都是姐在掌控。”
“啊？”余了了没理解。
“哎呀，笨！”田郁敏抱住余了了的胳膊，凑近她的耳边说自己的神计，“是我安排陈向禹坐在你旁边的，然后你这个人又喜欢靠着别人睡觉，随便一整不就成了吗？”
“啊？”余了了理解了，但是不愿接受。
“不然你以为呢？真有偶像剧哪一出，刚巧靠上男神的肩膀？别想当然了，都是姐在替你负重前行！”田郁敏说得慷慨，感动了自己。
“我真的谢谢你。”余了了不想说话了，只要田郁敏还活着，她跟陈向禹的孽缘就是断不了了。
“不用谢。”田郁敏美滋滋，“记得给我喜糖，吃婚席的时候把我安排到肘子跟前就行。”
“……”余了了扶额，“我真的很纳闷儿，为什么你这么执着撮合我和陈向禹，就算我一直没有谈恋爱，你想帮我脱单，为什么一定是他呢？”
“因为……”田郁敏张张嘴，能言善道的她卡了一秒，“因为，因为他帅啊，帅哥不喜欢啊？”
“不喜欢。”
“嘎吱”
放椅子的声音传来，余了了背后一凉，僵硬地扭头确认，果然是陈向禹回来了。
四目相对。
“呃……我……我意思是……”
陈向禹有些自嘲，教别人半天拒绝，最先用在自己身上了，“我先走了。”
“啊，好……”余了了摸摸鼻子，手放下来后忘了怎么安置，最后静止在半空。
真的尴尬。
“诶学长，你还不能走。”田郁敏想起重要的事情，连忙叫住了陈向禹，“马上拍合照了，等书记介绍完我们院的光辉历程，后面入学教育的时候就可以走了，学长再坐会儿。”
“嗯。”陈向禹拿起来的包又放下了。
“了了一会儿你也来，所有工作人员都要拍的。”
田玉敏搭上余了了的肩膀，余了了心虚地打了个颤。
“好，好。”
“那边儿结束了，我先去看看他们，一会儿招呼你俩，你们就来奥。”
田郁敏起身要撤，余了了求救似的抓她的衣摆，却扑了个空，只能望着她的背影，独自如坐针毡。
这会儿倒是溜得快。
余了了像个古早机器人，转过身坐得板正，用余光悄悄瞄陈向禹。
陈向禹双臂环抱在胸前，没什么表情地坐着，目视前方。
他越是这样，余了了越是忐忑，桌下的手指要拧成了麻花。
煎熬的五分钟后，终于等到了田郁敏的招呼。
余了了几乎是逃也一般地冲了出去，人生第一次对集体照这种事情这么积极。
相比于后面的死寂，前排要热闹得多，傅妍妍站在台下指挥着领导，神采奕奕。
“来来来，张老师您坐在这里，刘老师您坐这儿，咱们几个导员坐后面一排吧，郁敏，你把孩子们叫过来，往旁边站一站。”
余了了走到田郁敏旁边，等待安排，陈向禹一直跟在余了了身后，看她停下来，也在一侧站定。
“向禹，你别在那里啊，来往中间，你可是我们院最好的招生简章。”傅妍妍亲自过去拉着陈向禹，把他往院长旁边带，“好好彰显彰显我们院的颜值。”
院长乐呵呵地看着，算是默认了这个安排。
“郁敏，你看看那几个学生是不是工作人员，高鸿，你把那边拿个东西撤下去，入镜了，还有多余的椅子搬下……诶，了了？”傅妍妍表现出一愣，“你稿子写完了？”
“还没……”
“那行吧，没事儿。”傅妍妍一副妥协的语气，她拿起桌上的相机，“快来给我们拍张照，然后回去赶紧写完，后面要排版上公众号呢。”
此言一出，余了了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她双腿变得沉重，定死在原地，尊严让她没有过去接。
场上的气氛也随之变得死寂。
傅妍妍让余了了拍照，意思是是大合照里没有余了了。
虽然大家都不太喜欢余了了，但是她为学院出过的力不能否认，而这个傅妍妍，就算是个老师，也只是初来乍到，即使每天都在刷存在感，却根本没做什么贡献，现在她不让余了了参与合照，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傅老师，了了是写文案的，拍照我们有专门安排人。”田郁敏笑着解围，试图缓解气氛。
傅妍妍装作没听懂，“我当然知道，但是了了全能啊。不然怎么能在我们学院这么有名？”她转而看向院长，“院长，我是这样想的，我们的照片也是要上官网的，主要展示我们学院领导班子和独立学生会的精神风貌，拍照片的同学也是学生会的一员，当然要入镜了，了了不在学生会了，给我们拍张照片不是刚好么？”
傅妍妍特地加重了“精神风貌”这四个字，像是一把刀子，直直戳进余了了的心脏。
对。
她不够好看。
可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她？
余了了求助地看向那个一直夸赞她能力的院长，可是院长打量一番安排拍照的那个男生，发现他一米八大个儿，青春活力，上镜肯定好看，便抹了把锃亮的脑门，避开了余了了的视线，“是啊，了了你快给我们拍一个。”
这是她最后一道防线，也是大家以为她拥有的后盾，说更难听点，叫她的大腿，她的后门，她的……
可是此刻呢？崩塌得就是这么干脆。
余了了攥紧拳头，死死咬住嘴唇，眼眶疼得厉害，视线都有些模糊。
“接着啊。”傅妍妍把相机往她身边又递了递，“别耽误时间，了了你效率最高了。”
众目睽睽之下，余了了张开嘴，努力却发不出声音，那种无措感再一次像洪水猛兽一般把她吞噬，堵住了她的口鼻，钻进她的耳朵，蒙住她的眼睛，残忍地将她沉溺，就快要窒息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把她拉到身后。
“她不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