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宣传部摄影组的新生，叫杨乐为。
杨乐为个子高高的，人也瘦瘦的，长着一张很阳光的脸，眼睛很大，眼尾微微下垂，看上去偏可爱，只不过眼神呆呆愣愣的，透着一股憨气，说话时还有些腼腆，尤其是现在在面对余了了的时候，他就像是被刺到了一样，不敢看她的眼睛。
因为前几天开学典礼的合照摄影，就是他。
余了了也认出了杨乐为，对他的感觉称不上厌恶，只是觉得尴尬。
很明显，杨乐为也是如此。
他抿抿唇，指了指旁边挂着的红色背景布，“学，学姐，在那里拍。”
余了了硬着头皮走过去站好，杨乐为取下相机盖，视线和傅妍妍交汇，看到对方暗示性的挑眉，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但还是咬咬牙接受了。
他举起手示意，“学姐，看这里。”
余了了抬起头，眼皮上的假睫毛沉沉地坠着，嘴上的口红也有很强的存在感，让她好像忘了怎么做表情，外加上本来就对镜头有抵触，位置又正面对一座吃瓜群众，她整个人都显得古怪僵硬，动作像是好久没上油的老式机器人，瞧着干涩拧巴，可她还是尽力地想要展现自己好的那一面。
正当她生疏地按照事前田郁敏教学的拍照技巧调整角度的时候，却突然传来一声“咔嚓”，伴随着视线的一亮一暗，杨乐为放下了相机，“好了。”
动作之迅猛，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除了站在返送电脑前的傅妍妍。
她捂着嘴巴，夸张地叫了一声，“哎呀！”
众人被她吸引，纷纷看向摆在讲桌上的屏幕。
傅妍妍故意侧了侧身，让所有人都看见余了了的照片，等到窸窸窣窣的笑声响起，她才假装指责实则补刀地感慨一句，“怎么拍成这个样子啊？”
余了了愣在原地，一束束恶意的锋芒将她紧紧裹住，炙热的嘲讽衬得心里更凉。
原来这才是傅妍妍的目的。
上次在开学典礼让她出丑只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却误打误撞发现了她的痛处，所以这一次，精准打击。
田郁敏回过神来，上前挡住了屏幕，指责地看向杨乐为，“怎么拍呢？有你这么随意的么？”
杨乐为难掩心虚，下意识看向了傅妍妍。
“哎呀，郁敏，你怎么还怪上乐为了？拍的不好看又不是他的错，相机是不会说谎的。”傅妍妍阴阳怪气地说着，还不忘用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余了了
“妍妍姐，你这话说的。”田郁敏咬咬牙，好言阻止着她的诋毁，“拍照是要讲角度的，任谁这么拍都不好看吧，了了今天的状态很好，好好拍的话，不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
傅妍妍嘲讽一笑，提到打扮，她更是来了劲头，“了了底子差，化再好的妆，也没法逃过镜头的眼睛。还有角度，全是死角，怎么找？”
“妍妍姐。”田郁敏面露愠色，“过分了吧？”
“我这是说实话，有什么错？”傅妍妍冷哼一声，“不过郁敏，你今天的话好多，不要这么急着帮别人出头吧，了了自己如果觉得我说的不合适，她自己不会反驳么？”
“行。”田郁敏被气得呼吸发抖，再顾不上什么表面工作，转身看向余了了，“了了，你说，你告诉她，你是没准备好，你告诉她拍个好看的照片算个屁！”
余了了抬起头，张开嘴想吼出来，可是却发不出声音，不解和悲伤充斥着整个眼眶，可偏偏被长长的假睫毛困着，怎么也逃不出来。
周遭那一张张看笑话的脸渐渐扭曲，隐没在黑暗里，只剩下骇人的白眼和血盆大口，一张一合，跳跃着可怖猩红色，一点一点把她逼进角落，捂住她的挣扎，玩弄她的无助，欣赏她的颤抖，无视她的求助。
见余了了这般反应，傅妍妍露出胜利的微笑。
“看来了了也觉得我说的对喽？”轻蔑地扫过余了了苍白的脸，以外人听不到的声音咂咂嘴，“不过了了，我其实可以理解你，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化妆救不了你，但是你可以去去整容啊。”
你可以去整容啊。
余了了瞳孔一震，熟悉及的记忆越过桎梏闯入脑海，显得更加来势汹汹，一下子把她拉进了凛冬的冰川。
破裂的水流和深不见底的寒冷一点一点拍打着她单薄的身躯，用凝固和溺亡交错地蹂躏着她，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余了了的呼吸变得急促，周围人的冷漠让她的眼神痛苦又麻木，她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她就要撑不住了，她就要倒下了……
她得逃走！
她得，逃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