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了了震惊地看向陈向禹，鬓角的碎发扫过他下颌的痣，她才发现两个人竟然离得那么近，近到看他逆光的侧脸，也朦胧得好似陷进了雾里。
陈向禹恰好在这时转过头，他那低垂的杏眼缓缓抬起，对上了余了了的视线。
或许是眼型的原因，他不自觉流露出的目光竟然是那么深情，带着一种魔力，让人纵然面对一片火海，也会毅然决然地跳下去。
这一刻，世界仿佛都静了下来，不见风声也不见雨声。
这一刻，世界又仿佛很吵闹，有乱掉的呼吸，还有失去节奏的心跳。
他们就这样面对面站着，恍惚间，像是过了几个世纪，直到雷声伴着一闪而过的光亮，划破了这份僵持。
陈向禹后退一步，将两个人隔开一定的距离，余了了回过神来，脸红到耳后，她双手紧紧攥着裤线，原本淡粉色的指尖泛起一点白，又消融在血里。
陈向禹看着余了了的样子，皱眉又展开，最后叹了口气，其中掺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无奈。
“你刚刚要说的，还，说吗？”
余了了莫名心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她闭着眼睛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咬住了嘴唇。
陈向禹双臂交叠在胸前，“说吧。”
余了了低着头，不敢看他。
“为什么，不同意？”
问完，那双抓着裤线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话音落在地上晾了几秒，陈向禹才回答，“太麻烦了。”
“啊？”这言简意赅的四个字太过随意，直接把余了了说蒙了，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那你呢？”陈向禹又开口，“为什么要换？”
“我，我……啊奥！加，加分！”余了了把在路上改了好几遍才满意的说辞背了出来，“我这个学期的德育分不够，参加活动就是为了加分的，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来着？
完蛋，太紧张，忘词了。
“要打卡才能加分，你怪我不跟你打卡？”
“对！”余了了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慌忙抿着嘴使劲摇摇头，“不不不，你这不是考研么，而且我，就是，呃，我可能……”
“好了。”陈向禹被她慌乱的样子逗笑了，“知道了。”
树叶沙沙响了两声，唤回没飘远的云。
云也大方，毫不吝啬地把雨砸了下来。
陈向禹拿出伞按下按钮，“嘭”的一声，面前绽开一片黑色的圆盘。
他把圆盘举过头顶，迈开长腿走下台阶。
余了了站在原地，心里堵得慌。
他不会觉得自己是那种很有心机的女生，特地找人合伙逼他跟自己打卡约会吧？
虽然早就已经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了，可偏偏是他……
果然啊，那个第一眼看过去就心动的人，兜兜转转，最终还是逃不掉的。
余了了看向那个背影，恍惚间和两年前的画面重合在一起，下台阶的步调都没有变。
她在他面前窘迫的样子也没有变。
所以时间到底能抹平什么呢？
那些沉淀下来的无力感，又要多久才能被带走呢？
想着，余了了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她转过身，打算去记者站找陈老师，陈向禹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走吗？不走怎么打卡加分？”
他站在雨里回头望她，忽明忽暗的光影模糊了他的轮廓，原本冷漠的人似乎变得温柔了许多。
那一瞬，蒙蒙的雾被秋末的雨撞出了涟漪。
陈向禹不等她愣怔，继续往前走，她来不及再思考，赶忙追了上去。
见余了了动了，陈向禹便转回头，他悄悄往伞的一边挪了挪，在身侧留下空位。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依旧不见人来。
是不是走得太快了？
他把速度放得更慢一些，疑惑地转过头，却看到余了了正自己打着伞默默跟着。
像只猫一样。
陈向禹挑眉，觉得自己好笑，自顾站回了伞中央。
广场周围铺开的假草被雨水砸得乱颤，浅浅的泥坑给雕塑溅了一身黄点子，一条蚯蚓蠕蠕动着肉肉的身躯，在小径的石板上迷了路，余了了蹲下捡起一根木棍，把它挑起来放回了土里。
陈向禹正巧看到这一幕，眼眸不觉动了动。
余了了扔掉木棍擦擦手，抬头刚好错过了他的目光。
转眼，到了食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