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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过年华被传说

  • 作者:枯木逢春
  • 发布时间:2024-09-23 15:13
  • 字数:45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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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天圣,司天监。

五位头发都已花白的天师正围坐在暖桌前,喝着刚煮开的茶,年纪看着最大的那位突然放下了茶杯,他看着窗外的天空,若有所思。

“老大,发生了何事。”说话的人带着浓重的口音,听上去有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清朗,更确切地说,是一道闽味浓重的童音。

其余四人只觉得身体一抖,有些发麻。

“老五,都是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了,正常点,老四,管管你弟弟。”排位第二的天师说道。

“管了大半辈子了也没管住,现在不想管了。”老四以清摇摇头。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老五便是以宁。

只有老三自正此刻最为正常,“我方才感受到万里之外有一道剑意,可是无忧剑?”

“数日前的一天,我醒的比往日要早,极目远眺,西北之地,似是幻境,远山长,云山乱,哓山青,在这般寒冷的天里,本是吉兆。”玄黄捋了捋胡须,“可那幻境之中,闪着红光,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我有些看不清。”

“师弟收的那个弟子,名叫无忧,她的眉间有一点红,我见她的第一眼,便知道她是小一的孩子。”玄黄沉吟道。

“小一的孩子?那小一她还活着?”以宁惊问道。

玄黄摇摇头,“她死了,凤舞剑匿迹数年,龙飞剑那年震动的厉害,我们五人都止不住那破天的剑势,而后它却自己停了下来,掉落在地,我们这几个老头,学道数十载,难道还看不出为什么吗?”

“当年之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景德帝借王重阳的嘴设的死局。”自正低头看着茶杯,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

“所以,江湖的风和朝堂的风,又要变了?”不知问道。

“不会,小一和小二没做过的事,她的孩子也不会做,更何况,布局之人也已经不在了。”玄黄回道。

“可若是她做了呢?”

“她不会。”玄黄看着璧上那大大的道字,语气坚定。

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闪过一道雷电。

景德三十三年,春暖花开,那年的朝堂和江湖,都发生了大事。

东方暖止过完五十岁的生辰,便带着最小的弟子隐入蓬莱,不再过问世间事。

同年秋天,终南山白云观内,一位已年过三十道士闭关了数月,一日他破阁而出,直奔帝都天圣,面见景德帝,他自称天有异象,帝星冲撞,一对双生之女将会颠覆整个王朝。天子震怒,下令彻查,一时之间,各家各户人心惶惶。只是最后,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样的罪落在西南锦城骆家西南侯的双生女身上。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骆家有女,容颜绝世。出生之时便天落霞光,乃大吉之兆。

西南侯大喜,取名骆蒹葭和骆伊人。骆蒹葭的眉间有一点朱砂,她性子活泼调皮,善与人攀谈,骆伊人则喜静,她的眉间透露着一道独特的清冷之气,似遗世独立的仙女。

七岁那年,骆府来了两位贵客,剑圣东方暖止和神仙谷谷主常百草,游历至锦城,在青城山拜会了同一故友,青城山掌教姜玄机,三人交谈了三个时辰后,东方暖止和常百草离去,一同去了骆府。

彼时,骆蒹葭刚上街买完酥糖回来,她小步跨进大门槛,一边吃着糖,一边喊道:“爹,我回来了。”而后她又看到了大堂里正坐在客椅上的东方暖止和常百草,又说了句:“叔叔们好,阿爹,你有客人在,那我就去找小二了,不然糖不够分啦。”说着,笑了笑,两颗刚掉的门牙让东方暖止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常百草却说道:“我能否见见另一个孩子。”

骆行止还有个儿子,但他知道,常百草想见的是他的小二伊人。于是,他朝着院子里吼了一声:“小一,让小二来找阿爹。”

常百草看见还是稚童的骆伊人时,面色一喜,而后袖间的银针便连着线落在了骆伊人的脉上,惊叹道:“双生之花,竟如此不同,此女天生医骨,百年难寻啊。”

骆蒹葭双手叉着腰,将小二互在身后,仰头看着常百草,凶凶地说道,“不许你欺负小二。”

常百草来了劲儿,吓唬道:“那我偏要欺负她,你能如何。”

“阿爹,这个叔叔坏。”骆蒹葭气急了,小手捶打着常百草。

这件事,她记在了心里,后面每次见到常百草,她都会拿近旁伤不到人的小玩意儿“砸”他。

骆伊人一脸淡然,眼睛却仔细端详起手中的银针和丝线,“这治病的手法很美。”

当天,常百草带走了骆伊人。

而东方暖止,则在骆府住了下来,教起了骆蒹葭剑术。

骆蒹葭成了东方暖止的第一位徒弟,骆伊人成了神仙谷的第八代传人。

怀瑾握瑜,岁聿云暮,时间兜兜转转来到了景德三十三年。

那一年,秋风萧瑟,叶落无处归根。

景德帝对外声称病重,骆蒹葭见此,以鹤传信,让骆伊人来天圣城医治病人。

在天下人看来,生病治病,只是一件常事,只有心思沉重的景德帝知道,骆伊人一踏入天圣城,便是棋子登上了棋盘。

骆蒹葭沉浸在欢聚的喜悦中,正在府中炒着小菜,锅里刚炖这汤,宫中便传来骆伊人毒害圣上的消息,骆蒹葭闻此,厉声说了一句“荒谬”,飞奔出门,却看见府外站着一群御林军,看上去似乎已站了许久。

看着这样的阵势,骆蒹葭心中便已明了,一切都是那宫里那位生性多疑的陛下设的局,她冷笑一声,看着御林军之首:“春林,来了多久了。”

“骆姐姐刚回府,我们便接到命令守着太子府,不许任何人出去。”

“那你觉得你拦得住我吗?”

杨春林摇摇头,认真地回道:“”以骆姐姐的本事,我们哪拦得住,所以,骆姐姐,你走吧。”

身后的士兵出声阻止道,“少将军,这是违背圣上的旨意啊。”

杨春林摆摆手,没有再说话,他还年轻,少年的壮志豪情,应该留在战场之上,而不是这充斥着猜忌和莫名其妙的变化中。

大理寺,天牢。

骆伊人一直站着,白色的衣裙在这墙壁剥蚀的黑压压的大牢里显得格格不入。

骆伊人站了多久,大理寺卿沈微言也站了多久,父亲总说他是榆木脑袋,不会转弯,只有他自己清楚,谨言慎行,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

沈微言看着眼前的女子,面色清冷,美得仿佛是坠落凡尘的仙女,更是父亲的救命恩人,既得神医之名,又怎会害人,更何况,那人还是当今圣上,除非,这是圣上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想到此,他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真是个危险的想法。”沈微言用衣袖拭去了额间的汗。

骆伊人依旧站着,沉默不语,直到一声着急的呼喊从牢门外传来,“小二。”

沈微言循声望去,便看见骆蒹葭一袭红衣,飞奔而来,手中提着一张木质的小椅子,看着有些眼熟,像是他无事之时做的,放在堂中的廊柱下的那张。

“沈微言,这张小木椅可否借我一用。”

“可否带你的人退避片刻,我想和我妹妹说些悄悄话。”

沈微言拱手道,“臣之荣幸。”随后便摆了摆手,与狱卒一同在外等候。

“大人,这是否不妥,上面的可是下了命令,不得.......”一旁的狱卒颤抖着声音说道。

沈微言摇摇头,“若上面责罚,由我担着。”因为里面二人,一位是他敬重之人,一位是他父亲敬重之人。

“小二,累了吧。”骆蒹葭将椅子放下,关切地问道。

“站的是有些累了。”骆伊人提起裙角,坐了下来,“小一,你不好奇一个时辰前发生了什么吗?”

“景德帝一早便传唤阿衍进宫,而后阿衍就去了兵营,一直没回来,怕是景德帝早就计划好的,看来,他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可阿爹年前就已交出了兵符。”骆蒹葭蹙眉道。

“小一,我们年幼时,清河崔氏一族可曾出过清河县,最后不也是落了个灭族的下场吗?如今的景德帝,虽没有能力杀父亲,却能以我下毒的“弑君之罪”,来应和“双生子灭国”的预言,普天之下,悠悠众口,谣言因造势而肆起,到时候,即使我们不死也得死,你自幼就比我聪慧,更在这阴谋诡谲的帝都生活了数年,这些道理,你比我更清楚。”骆伊人缓缓说道。

骆伊人想,若对面站着的是无关紧要的人,她定会冷嘲热讽一番,或是一言不发,断然不会像此刻这般,滔滔不绝。

“小二,我.......”骆蒹葭欲言又止,她知道景德帝这人心胸狭隘,自私多疑,恰好这些年,西南边境和顺,百姓安居乐业,阿爹爱去找玄机道长下棋,早已有了隐退之心,年前回去相聚,阿爹将西南军营的虎符交了她,而她,给了萧衍。

“小一,你的脸色不太好。”骆伊人看着骆蒹葭面色苍白,另一只手扶着墙壁,她急忙掏出挂在腰间的药袋子,一条银线飞出搭在了骆蒹葭的手脉上。

“我要做阿姨。”骆伊人欢喜地说道,清冷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嗯,我也是这几日身体有了点反应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骆蒹葭低头含笑道。

“景德帝这三个儿子,一个心思深沉让人看不透,一个做事固执不计后果,也只有萧衍能通情理,但是小一,你确定这一次他也会坚定地站在你身边吗?”

骆蒹葭不语,只是点点头。

“情之一字总叫人失了理智。”骆伊人看着骆蒹葭点头的模样,“”。

“小二,又可曾心动过?”

骆伊人倒真是仔细思考了起来,“大牢之中,谈起这样的话题,似乎不太正常,我是医者,心中自有大爱,可是除了师父,我并曾与人有过长时间的相处,日常不是在研究医术,采采药,就是在治病救人的路上。有三个人,他们来势汹汹,我虽未屈膝投降,但是我的心真真实实的悸动了三次。”

“第一次是我摘下了一张鬼面獠牙的面具,那是我第一次听见了对方剧烈跳动的心声,面具下是一张儒雅的脸,他身上所散发的儒雅之气更像是一位书生,而不是一名杀手;第二次是在你的院子里,我正种着芍药,,突然闯进一位白衣男子,我转头见风吹起他的衣袍,他却一副登徒浪子的模样,笑意满满对我说了一句人比花娇,可是芍药花明明还没长出来,他说我见过的最俊美的男子;第三次,是一位脸上有着刀疤的男子,我见到他的每一次,他都穿着图案不同的黑色长袍,他不会那些文邹邹的话,只会一次次直白地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小仙女,我喜欢你’,他身上的杀气很重,那双眼眼睛却装着这世间难得的纯粹,。”

“能同我说上话的人,其实都很有趣。”骆伊人低头掏出了一只白瓷小药瓶,叮嘱道,“天色渐晚,今日我怕是出不去了,这药瓶里的药,一日两次,切莫累着。”

“我让沈微言搬张床来。”骆蒹葭握着骆伊人的手说道。

骆伊人笑着点点头。在骆蒹葭快消失在视线里时,她又轻轻唤了一声“小一”,声音小的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景德帝既然能以命为赌注,必然是筹谋了许久。

可她一点儿也不想小一为她担心,眼下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慢慢破局了。

疏星淡月,断云微度。

太子府,落梅院中,萧衍已在石椅上坐了许久,听见骆蒹葭的声音传来,赶忙向外跑去。

“你终于回来了,”萧衍搂着骆蒹葭的双臂,温柔地将骆蒹葭的头护在他的胸前,“小二怎么样了,府外如今全是父皇近身的影卫,这一次,怕是事情有些复杂了。”

“阿衍,你会怎么做。”骆蒹葭挽着萧衍的手臂问道。

“不要担心,我一会儿会进宫一趟,有我们和阿珩在,小二一定不会有事,你脸色憔悴,该好好休息休息。”萧衍心疼地说道。

骆蒹葭坐在石椅上,望着天上稀疏的星星,倒了一杯茶,她突然心口一阵绞痛,肚子如火灼一般疼痛难忍,她想唤个人来,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强撑着身子拿出了小药瓶,随后撑着椅壁慢慢起身。

那茶中,被下了一种毒,此毒名为“帝释”。

第二日,宫中便下了圣旨,于风波亭前处死骆伊人。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被世人称为“定风波”。

在那场风波里,骆伊人死于法场之上,骆蒹葭下落不明。

这中间发生的故事,只是被人传起,但最后的情景在场的人都还记得,那一天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无极门门主聂无极一掌入法场,与东方暖止的三徒弟许之珩大战一战,而后骆伊人飞奔而起的身影,她挡在了他们中间,鲜血染红了那件白色的长衫,她只是莞尔一笑,身子轻轻飘下。而骆蒹葭,则是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而后转头失望的看着萧衍,一剑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再然后,发生了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天上落了一道雷,下了一场雨,在迷雾之中,尸体也不见了,只有那满地雨水中被慢慢冲淡的鲜血,还有比雨声更大嘶吼声和咆哮声。

朝堂与江湖的关系,在那一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常百草下了一道绝令,神仙谷今后的每一代传人,不许再踏入天圣城。

剑圣东方暖止却依旧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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