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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破

  • 作者:枯木逢春
  • 发布时间:2023-08-15 08:39
  • 字数:3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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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城内,铺子的吆喝声随着天色的昏暗慢慢小了下去。

“小二,一份绿叶子的菜,一份糖醋排骨,一份甘州酿皮,一份清炖羊肉,一份肉末茄子。”

甘州城最好的酒楼临泉阁里,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这声音在店小二与掌柜听来,十分的悦耳,毕竟这几道菜能赚个好几两银子了。

“好嘞。”店小二开心地往厨房跑去。

从三人进了凉州城,一路走来,就觉得并未有想象中的热闹,那些店铺虽然开着,也偶有几句叫卖声,而且明天就是腊八节,这腊八,在北方可是个大节,但现在,他们感受不到热闹的过节气息。

等到最后一道菜上后,慕白煜问道:“小二,几年前来此地,觉得这里与江南一带是完全不同的风情,来往的商队与散客更是不在少数,但今日进城,总觉得有些冷清。”

“唉,这还不是甘北那边的紧张形势闹的么,北原那位小皇帝,昨晚突然大张旗鼓出现在边境,美其名曰练兵,客官您说说,哪有人在边境线练兵的,这不就是在胡来。”

“驻守边境的将领怎么说?”

“咱东祁百姓安居乐业,都多少年没打过战了,陆将军当然也不敢轻易妄动,便派人快马加鞭赶往天圣城,向朝廷禀明此事,也不知道这个时辰帝都里人知不知道这件事儿了。”店小二又叹了声气。

“就是就是,你说说这小皇帝,又不挑明打不打战,倒是把士兵和百姓搞得人心惶惶的。人的心境本就是会传染的,你说我们都这么忧心了,乌善的百姓们可得紧张成什么样了。邻桌一男子道。

“若是命都没了,赚这些银子有什么用,商人们不敢来此,也是正常的。”掌柜站在柜台前摇了摇头,直白地说道。

无忧安静地吃着饭菜,待口中的菜都吞咽下去后才开口问道,“师父,他口中的北原可是我们知道的那个地方。”

司徒明空点了点头,继续吃着饭。

无忧拿碗筷的手顿了顿,垂眸沉思着,慕白煜唤了两声,她才放下空碗,抬其头呆呆地应了一声。

那晚,星月暗淡,凉州城里的烟火也分外萧瑟。

司徒明空询问慕白煜可否陪他出去走走,喝点小酒,慕白煜听完笑的灿烂,用力地点着头,喝酒这事儿,的确不适合叫上无忧。

慕白煜与司徒明空一路闲聊,终于在一座楼前停下了脚步,牌匾上写着四个字——百尺危楼。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慕白煜朗声道,“这楼名引了古人之语,门壁上的朱红已褪去了七分,看着倒是别有一番苍幽意境。”

司徒明空没有说话,抖了抖衣袖往里走去。

店里的伙计是位上了年纪的男子,待看清来人时,脸色一震,而后惊喜地说道:“二位请上座,我去喊我家老爷。”

等伙计再迈着缓慢的步伐回来时,只端来了几坛酒,苦笑着说道:“我家老爷说今日身子不适,就不见客了,这几壶雪里烧,乃是他亲手所酿,时间不多不少,到今日刚好十年,算得上是本店的陈年好酒。”

司徒明空神色平静地接过酒,像是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慕白煜喝了一口,“嘶”了一声,表情痛苦地摇起头来,嘴里的辣味让他迅速放下酒杯,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开口道:“这酒真烈。”

他以往喝的酒,大多是柔甜的,那余韵会让人慢慢上头,而不像今日的酒这般猛烈,让人觉得心中有一团热切的火在燃烧。

司徒明空面无表情地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等最后一壶酒的最后一滴酒入了喉,司徒明空终于趴在了桌上,神情落寞,看上去,像是想笑,又像是想哭。

慕白煜终于喝光了他的酒,低下头却看见司徒明空那双通透的双眸里噙满了泪水,而后顺着布满褶子的脸颊流淌而下,在将要闭上眼睡去时,嘴里轻轻地唤了一声“二哥”。

酒桌外传来轮子滚动的声音,慕白煜抬头望去,只见木质的轮椅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仔细看了看,终于发现这位腿脚不便的老人与醉去的司徒明空模样有八分相似,心里有了一丝猜测。

慕白煜正想开口,轮椅上的老人却是摆了摆手,随后拿起一旁的狐裘轻轻地披在司徒明空的肩上,动作缓慢却十分温柔,他怔怔地看着司徒明空,嘴里喃喃自语道:“四弟,好久不见。”

十年零七个月,真是一段悠长的岁月。

老人看了一眼慕白煜,问道;“你是他的徒弟?”

“我与老先生相识于半路,并非师徒,他的徒弟是位女子,正在客栈里休息,如今想来,定是老先生知道自己今晚会醉上一番,怕无人送他回去,才唤了我陪他一道。”慕白煜认真地回答道。

“夜深了,那便麻烦小友背他回去歇息了。”老人有些困难地转过木椅的方向。

安静的空气里唯余叹息声。

此时的无忧,已结束了短暂的小憩,她下了楼,想店小二要了份地图,仔细看了许久,终于在子时出了门。

甘北西海。

冬天的夜,格外漫长,刚过辰时,天才微微亮,太阳透过厚重的云层,洒在白雪覆盖的土堆上。

东祁与北原边境,是一片干燥而又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多亏了这场雪,覆盖了漫漫的黄沙,飞扬的尘土。

无忧脚尖轻点在一棵树上,远远望去,并未见到双边的士兵的剑拨弩张之势,只有十来个士兵彼此相望着,其余的士兵在各自的营地上,杵着剑,对着面前温暖的柴火堆小憩着。

“战与不战,何时起竟变成了一场儿戏。”无忧从树上下来,落在一处空地上,摇了摇头,看来她的担忧也是多余了。

虽说扰人清梦,是件不太厚道的事情,可这些人,扰的是更多人的清梦。想到此,无忧心生不悦,而后一跃而起,往兵营行去。

若是着白衣,融进这雪色里,士兵们一时间可能难以辨认,可无忧偏偏穿着一身耀眼的红色,闹出了极大的动静。

“有刺客,有刺客。”两方的士兵各自乱了阵脚,一个个急声喊道。

毕竟他们没有收到迎战的命令,而来者是敌是友,他们更是不甚明了。

赫连逸风是被号角声吵醒的,他急忙抓起一旁的狍裘,往营帐外跑去。昨日,他明明亲自向戍边军将领陆涛表达过自己只是在此地练兵,并不会真的战,莫不是自己自己讲话的方式不招人喜欢,惹怒了对方。

此时,陆涛正在营中跺着脚大骂道:“就不该信了这小皇帝的鬼话。”离他上书帝都天圣不过半日,这战场的号角声就响了,此刻哪顾不上朝廷是否降罪,这要正打起来,他上哪儿找援军去。

陆涛走出营帐,只见边境线上,一位女子悬于空中,红色的长袍飞扬,那风姿像极了一位故人,他神色一惊,双眼忽然有些恍惚。

一旁的将士见状,问道:“将军认得此女子?”

陆涛摇摇头,“这个时候就不要说笑了,这十几年里我何时有出过漠北,怕是你见过的人都比我要多。”

只是这道红色的身影让他想起一个人,那个人也曾身着红色的长袍,带领她的巾帼军踏马而来,在南楚的战场上救下了战甲破烂,裸露之处布满刀痕的他,后来他带着满腔的壮志镇守漠北,娶妻生子,直到那个人的死讯传来时,漠北惊起肆虐的狂沙,从此,他再也没有回过帝都。

每当夕阳的余晖落在远处的山头时,陆涛总会想起“物是人非”这四个字,可那个曾惊艳过年少时光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哪还谈得上物是人非。

赫连逸风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仰着头看着高处的女子,下一秒,近旁的小石头突然飞起砸在了他的额头,他疼的瞬间清醒过来。

“放肆。”身旁的壮汉呵斥道。

无忧挥了挥袖,地上的积雪便向壮汉袭去。

“你就是北原的那位小皇帝?”

“正是。”赫连逸风将手缩进狍裘中,他想他知道眼前女子的身份了。

“你的模样倒与师兄有几分相似,看来你就是他那个爱顽皮捣蛋的侄儿了。”无忧说道。

“顽皮,捣蛋,原来王叔是这么形容我的,”赫连逸风笑了笑,继续说道;“那你就是我的小婶婶咯。”

无忧突然感觉脸颊有些发烫,但她没有否认,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朝着赫连逸风扔去,“回去告诉他,快些来寻我。”而后转过身,往南面行去。

陆涛的眼睛看的很远,外号“鹰眼”,虽然相隔了数十米,但在无忧转身的那一瞬间,他还是看清了那张脸,那是一张姿色平平的脸,与那个人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他面露失望,却又摇摇头,喃喃自语道:“我真是糊涂了,死去的人是不会再回来的。”

“陆将军,我已经完成了我王叔交代的任务,便不打扰您和将士们的清静了。”赫连逸风朝着对面吼道。

回朝的号角声鸣起,马蹄声急促。

此时,天色才完全亮起。

“这小皇帝,怎能如此胡闹,”陆涛愠怒道,“这一切太过刻意,快,让军师研磨,我要请奏朝廷。”

两日后,无忧三人正吃着早餐,店小二乐呵呵地跑来说:“北原那位小皇帝回他们的帝都了,这下能过个好年了。”

无忧与司徒明空相视一笑,她想,在她问道终南时,她的师兄即使是蚂蚁的速度也该赶到了,她在昆仑等了这么多年,本该就是师兄来寻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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