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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起

  • 作者:枯木逢春
  • 发布时间:2023-08-14 08:41
  • 字数:3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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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醒来,三人简单地吃了碗面,便准备往凉州城方向行去。

外面依旧飘着雪,晨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倾洒下来,远处的山头熠熠生辉。

无忧站在破客栈前,姿态轻松地将手背于身后,皱眉道:“才发现竟是穿堂风,师父,这客栈不仅造的不好,跟周边的环境也不搭。”

穿堂风,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烧了吧。”司徒明空漫不经心地回道。

“既然如此,慕公子,这事就交给你了,毕竟,吃了饭要干活的。”无忧盈盈一笑,转头对着一旁发呆的慕白煜说道。

“这句话该是我来说。”司徒明空点了点无忧的肩膀。

这是慕白煜第一次觉得外面的世界很有趣,他身为风云堂的少堂主,打小就被他爷爷慕言川捧在手心里,与他父亲钟爱武学的性子不同,他随他爷爷,更喜诗酒风雅,只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傍身。

仔细说来,这也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今年的姑苏城比往年冷得多,连绵不断的冬雪使得他爷爷在得了一场始终未能痊愈的风寒,他不知从哪听到的方子,说以天山雪莲做一味药引,能治风寒,他便连夜从家中骑了马出来,这一路算不上游历,因为目标太明确,在路上未做太多停留,风雪并未阻断他的上山路,只是天山,像是被施了符咒一般,他走了一段路,便再也看不见路,只能败兴而归,这才遇上了这家黑店。

“没想到慕公子还是位孝子。”

司徒明空感叹道,他突然环顾四周,树木从中有微微的声响,果然如他猜测的一样,从姑苏到天山,此行山高水长,路途遥远,若是没有高人相助,慕白煜怕是不会这般安逸。

“所以,你的马在哪儿,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富家公子的马定是一匹好马,我想看看”无忧脱口而出道。

“此事说来话长,天山的雪下的极猛,我在往回走的路上遇到一名牧人,他邀请我去他家避避寒,爷爷说过别人若是帮助了你,你也理应回报予他,牧人递给我的那壶暖茶和馍馍饼,为我驱寒充饥,我便将那马送给了他。”慕白煜挠了挠头,继续说道:“萍水相逢既是友,你们也别一口一个公子了,还是直接唤我的名字吧。”

“师父,您说的对,有钱真好。”无忧满脸笑意地说道。

“慕白煜,天山的确是上不去了,自乾坤殿往山下十里,被帝都天圣城里的那位天师玄黄下了一道禁制,禁制不解,天山难入。”无忧低头看着地上的雪。

“你久居深山,怎会知道这些,”慕白煜眼神好奇。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还只是名幼童,天师布下禁制时,我就站在他的身旁。”无忧回道。

十年前,天山派掌教玄青企图以道门之力,为他的小徒弟逆天改命,然天道不可违,幸得帝都天师府的玄黄提前卜到了自己师弟的心思,及时赶到了天山后殿,救下了命悬一线的玄青。

自那日起,天山派退出了道门之首,成了江湖上极少人知晓缘由的一件悬事。

慕白煜仔细打量起无忧,她与她师父交谈时的灵动活动盖过了身上那道独特的“不染纤尘”之气,而身旁的老者更不用说,看上去就是位“隐士高人”,他突然想到什么,急忙问道:“你们口中的深山,是哪座山。”

“昆仑。”

“昆仑山,那座世人眼中积雪不化的神山!”慕白煜眼睛一亮,提高了嗓音。

“昆仑,司徒明空;昆仑,司徒明空。”,慕白煜喃喃自语道,而后拍了拍手,激动道:“老先生,我终于知道您是谁了——昆仑剑圣司徒明空,景德三十三年,春暖花开,那年我四岁,双剑合并之美,此生难忘,只是没想到我竟还能再次见到昆仑冷剑的主人,待我回去见到爷爷,告诉他此事,他一定也会同我一样激动。”

无忧笑出声来,故作惊奇地打趣道,“师父,看来您还是有些名气的。”

“虚妄,都是虚妄。”司徒明空捋着他的胡子,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心里却满是欢喜。

北原皇宫,武英殿内,一位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少年,正毕恭毕敬地站在赫连弘的身旁,这少年正是北原小皇帝赫连逸风。

当年北原内乱,赫连弘为稳社稷下了山,与好友闻人锦,春去、秋来两位将军,带着一只军队杀进了皇宫,八岁的赫连逸风在永安殿内的柱檐上已躲了两日,看着地上越来越多的尸体,从最初的的震惊到渐渐麻木,肚子传来的空虚感让他感到眩晕,在看到赫连弘之后,他终于大哭着喊了一句“王叔,我在这里”,而后从柱檐上掉了下来,落在了赫连弘的怀里,双手却很老实地拉过赫连弘的衣角,擦起了眼泪和鼻涕,而后晕了过去。

赫连逸风醒来,已是两日后,赫连弘倚坐在床头,语气温柔地询问他要不要当北原的王,若他愿意,他会辅佐他,待他能真正地掌握大局后再离开,若是他不愿意,他会带他去一座雪山,见一个人,而后一起去看看世间的风景。

赫连逸风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拖着虚弱的身子,一脸严肃的问道:“雪山,一定比这里还冷,可是王叔,这个王为什么不是你。”

赫连弘露出云淡风轻的笑容,摸着赫连逸风的小脑袋说道:“坐在高位之上,要心系天下,王叔的心很小,只能装下一个人,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懂的。”

“那个人,是女人?”赫连逸风不确定地问道,八岁的脸上是还未完全褪去的稚气。

“她是我的师妹,你未来的婶婶。”赫连弘不曾犹疑,回的干脆。

岁月倥偬,在北原的草绿和雪落里,三年过去了。

赫连逸风学的很快,他冷漠地看着朝堂风云,心思也越发深沉,只有在面对他的王叔和几位师父时,才会露出轻松安逸的笑容,可他本就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赫连弘对侄儿的转变深感忧心,一次促膝长谈后,他不得不默许赫连逸风在人前的冷漠。他还记得他侄儿那酸涩的神情,苦笑着反问道:“王叔,人总要学会长大的,更何况,你不是很快就要走吗?”

赫连弘看着赫连逸风的低垂的眼神,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年深秋,北原的风雪下的急促,赫连弘做了简单的告别后,带了几张刚做的饼和炖的喷香的牛肉,背着他的金弓雕箭,策马扬鞭而去。

他离去时,脸上挂着纯粹的即将重逢的笑。

半个月后,赫连弘回来了,被派出相护的暗卫搀扶着回到了北原皇城,那个意气风发,肆意妄为的少年郎头发凌乱,面色苍白,完全没了往昔的风采。

其中缘由,赫连逸风询问了多次,赫连弘只是苦笑着摇摇头。

这一病,病了很多年,至今还未痊愈。

这几日,赫连弘心情愉悦,脸色也愈发红润。

“看来王叔近日心情不错,侄儿甚是好奇。”赫连逸风问的直白。

“你师祖和你小婶婶下山了。”

赫连弘笑了笑,“原是相思可解。”

“你年纪小,还不懂,眼下倒是有两件事,是你能做的。”

赫连逸风看着赫连弘双眸泛光,神采奕奕,心中竟涌上一阵激动,他已许久未见到这样的王叔,即使直觉告诉他,他王叔让他做的事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什么事。”赫连逸风笑道。

“一是去与东祁交界的乌善边境练练兵,记住,只是练兵,切不可真的发生冲突,声势越大越好,最好能惊动到皇城里的那位。”

“第二件事是?”

“让你闻叔叔亲自带几个人出使东祁,为你王叔求门亲事,说北原想与东祁联姻,以固边境之稳,北原摄政王请求娶东祁逍遥王之女。”

赫连逸风微微一愣。

“其实,我从未想师妹会下山,下山意味着她不得不去面对幼时那些不太美好的往事,这会让她不开心,她不开心我也会跟着不开心,我只愿她生时顺遂,无忧亦无虑。可如今,她下了山,一切便都不一样了,不平静的风会再次吹起,我不知道我们未来会经历什么,但她想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会陪着她做。”

赫连逸风皱了皱眉头,思索半晌,而后露出轻松的笑容,他记忆里的王叔,本就是这般肆意自由的模样。

“你就为了王叔的一己之私,将此行当做是一番历练,我现在的身子,还不能承担得住长途跋涉,但我必须知道他们的行踪,以便追寻他们的脚步,师妹也一定还在怪我,没有回去见她。”想到此,赫连弘又咳了起来。

这声咳嗽有三分真,七分假,赫连逸风看破不想说破,便顺口问道:“那我何时能回来。”

“等到你小婶婶去找你了,你就回来吧。”赫连弘笑道。

殿外,银装素裹,傲霜花晶莹皎洁,在寒冷的冬风中轻轻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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