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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行

  • 作者:枯木逢春
  • 发布时间:2023-08-09 10:21
  • 字数:3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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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明空并未接话,在这短暂的寂静里,雪也灵气似的开始落的缓慢,他看着想着入神的无忧,突然计上心头,在她脑门上重重地弹了弹,又赶在无忧生气前,一脸慈爱地笑道:“徒儿,师父指尖融过的雪,可比你多的多。”

无忧鼓着腮帮子,刚想瞪大双眼怒视司徒明空,一抬头便瞧见那和蔼面容,顿时气消了大半。

昆仑最冷的那一年,雪不停歇的下了半月,大雪压山,早已让人识不得下山的路,司徒明空囤的粮食并不充足,他在洞中呆了数日,饿的唇色发白,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在洞中时,狭小的石缝里透进一丝光来,他露出惨白的笑容,喃喃自语道:“回春了”,他的心也还是暖着的。

一壶昆仑酒,一柄御冷剑,足以慰寂寥。

“师父,这昆仑煮雪,总是一个人喝,也会无趣的,昆仑东南之地,还有一位我认识的老头子,他爱在月下独酌,若是你们喝上一晚,定会有说不完的趣事。”无忧打了个呵欠道。

几百里外,神仙谷,一位正在捣着草药的老人突然打了两个喷嚏,站在她身旁浇着花的少女,打趣道,“莫不是昨晚风大,师父您着凉了!”老人沉默不语,总觉得这几日的风吹奇怪,怪的让他觉得那个孩子就快要回家了。

“师父,我想下山了。”无忧将剑插在雪中,风吹起她鬓后的长发,雪地里落下几滴水珠。

司徒明空不知何时已坐在凉亭里,把玩起了石桌上的空杯,而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人这一生都该活得如风一般自由,想去哪,便去哪。”

“那师父您怎么就在这山里头窝了几十年呢。”无忧双手环抱着笑道。

“倦了,老了。”司徒明空顺势回道,他觉得他这徒儿今晚话真多,多的让他不得不忆起那些往事,对于当时的江湖来说,他成名的晚,国破山河在的悲痛又是不是在他脑海中浮现,对于那时的他来说,清静是最好的良药,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也不愿到处跑了,更何况,他还收了两个徒弟,走了一个,另一个又不会做饭,怎么养得活自己。

想到此,司徒明空轻轻笑了笑,无忧觉得他师父偷笑的表情失了美感,甚至有些说不出口的猥琐,她拔出了在雪地里闪着银光的宝剑,舞起剑来,红色的长袍在月下越发鲜艳,雪花也随着她的飞扬的身姿变换着飘落的痕迹。

一曲终了,剑已回鞘。

司徒明空不知何时已趴在石桌上,额下压着暖和的狐裘。

“我记得,离开天山的那天,月亮也是这般的圆。”无忧幽幽开口道。

装睡的司徒明空沉默不语,惟余叹息。

“七年了,也不知玄青师父是否走出了他的心障。”无忧叹了叹气。

司徒明空还是被冻的睁开了眼睛,他看着依旧站立在月下的无忧,缓缓开口道:“带走你的那天,他说过等他破了杂念,自会来寻你,如今七年快要过去了,我远观天山方向,平静如常。”

“禁制未破,玄青师父便还活着,但不知为何,我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无忧蹙眉道。“不想这些了,先把明日的行程计划好,师父,我们明日睡到自然醒便下山,可好?”

“哼,今天提了一嘴,明日便要远行,怎么平日里干活时不见你执行力这么强。”司徒明空打趣道,“你都这样说了,为师还能说不吗?“

“不能。”无忧笑了笑。

司徒明空见过无忧年幼时的恨意,若不是那恨意,她便不会小小年纪就走火入魔,引得玄青用上全部修为借着天道为她改命,最后反遭了天谴。

可这世间的对错,哪有什么绝对不绝对的,只是每个人立场不同,做出的事产生的后果也不同,十七年前的事情,他不是亲历者,也无法多说什么,但有一件事,他很清楚,他的徒儿,不能受的半点的委屈和伤害。什么仇什么恨的,全看他的宝贝徒儿的意思,他护着便是。

看着无忧脸上天真的笑意,司徒明空觉得很是舒心,他双手插于袖中,问道:“那下了山,你要做什么。”

“寄情山水,游戏人间。山下的世界,应该会很精彩吧。”无忧思考了一番,认真的回答道,“我要去找师兄,问问他,在我不曾相伴的这些年里,是不是如花美眷在侧,然后我还会遇见很许多有趣的的人,走过一段短暂的路。但有一件事,我一定会先做。”无忧握剑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哦。”司徒明空伸了个腰,懒洋洋地应道。

“一剑入终南。”话落,剑起,满地的积雪向两旁屹立而起,开出了一条道。

“如此,甚好。”司徒明空满意地笑道,而后长袖一挥,灯火尽灭,他想也该去看一看新的江湖了。

山下城里那些正望着昆仑之巅的人,此刻正默默的感叹道:火灭了,夜来了。

昨晚不知怎的,困意比往日更浓些,一觉醒来,已过了辰时。

辰时三刻,山下一坐孤零零立着的,与村庄相隔甚远的屋子里,走出一位中年男子,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刀,那刀刃上的寒光微弱,像是许久不曾见过血。

“师父,这下山的路是哪一条,我怎么完全看不着路。”

无忧左肩背着包袱,左手提着一只三层的小木箱,右手扶了扶额间,空气中留下了她绵长的叹息声,她有些头疼。她的眼前,只有一片白色,那棵最高的赤松除了最顶上还露着一点棕色的尖,也早已寻不到根在何处。

司徒明空不说话,只有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像是早已明白了一切,平时粮食吃完了,都是他下山去屯粮,无忧自打上了山,就再也没有下过山。

远处传来一阵局促的声响,一只正全身埋在雪里的雪狼突然冒出了它的脑袋,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小脑袋从雪里探了出来,朝着无忧和司徒明空走来,像一支整齐的军队,走着走着,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几颗锋利的狼牙,让人看了觉得好笑又害怕。

“大狼,你和你的小弟们是来给我们送行吗?”无忧摸着领头之狼的头顶说道。

那狼似是听懂了她的话般,脑袋朝着雪地钻了钻,而后转身向山下走去,身后的小狼们也跟了上去,为离家的人开出一条道来。

雪上慢慢地铺满了许多痕迹,人的脚印,狼的爪印,走过第五棵雪岭云杉后,司徒明空停下了脚步,缓缓开口道:“徒儿,到这里就够了,让狼崽们回去,再往下走就是危险之地了。”

“好。”无忧点点头,她也不知道在有农户痕迹的地方,真正危险的是人还是狼。

“大狼,我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见面,好好守着我们的家。”无忧说完搓了搓小手,身上的厚棉袄让她拂袖有些困难。

狼群群不约而同地将脑袋钻入雪中,而后抬起,注视着远去的身影,直到一点一点不见,完全消失在视线里。

“师父,半山腰的风怎么比山顶还要冷。”无忧打了个哆嗦。

“越往下走,你会发现,山下的风更冷。”司徒明空说道,他看着无忧,满脸笑意地嫌弃道。

可无忧没有抬头,继续小心翼翼地挪着脚步。

“傻徒儿,你若是还这般慢悠悠地走着,怕是天黑了,我们也走不到山脚下。”

无忧终于抬起了头,她看了看司徒明空,又看了看那一眼望不到头的下方,思索了几秒,而后对着天空喊道“阿雕。”

天空中,有一只雪雕从远处飞来,由于身体巨大,飞的并不快,它目视下方,而后落在了无忧身旁。

无忧与雪雕的相识,与大狼相似,大狼是她在点缀着红色的雪地里救下的,大雕则是她在他师兄的金弓下拦截的。

司徒明空捋了捋胡子,“在山顶之时,你的御风之术不是用的很频繁=,怎么到了真正要用到的时候,反而不用了。”

“师父,我其实有些恐高。”无忧认真地回答道。

天山派的轻功名唤“御风”,玄青师父说,天山一派出过一位道行极高的人,能听的懂风言风语,精通御风之术,后来真的飞升成仙了,但玄青也不知真假,一代代传下来的原话便是这样。年幼之时,玄青就将他所会的一切,全都教给了无忧。

无忧觉得平日里微微跃起的高度,会点武功的人都能做到,今日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实战,但她看着你没有尽头的下方,却感到头晕眼花,让她害怕。

司徒明空只觉得胸中有一团火升起,朝着他的天灵盖直冲而来,他气道:“孺子不可教也。”而后便踏雪而去。

“阿雕,我们要跟上,但不要太快。”无忧坐在阿雕的背上,轻轻拍道。

昆仑山脚下,除了雪和树,并未看到一户人家,无忧只觉得手中的包袱和木箱越来越重,忍不住问道:“师父,我们该往何处走。”

司徒明空东看看,西瞧瞧,嘴里嘟囔了一句:“奇了怪了,到了山脚下倒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真是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无忧小声抱怨道,而后摸了摸雪雕的毛,温柔的说道:“阿雕,你也回去跟大狼一起守着家吧。”

此时,大狼和它的小弟们依旧伫立在原来的地方,低处往上看去,轮廓早已看不清,除了一双双明亮的狼眸在雪地里透着光亮,伴随着雪雕重新飞向空中的吼叫声后,它们也消失在了雪地中。

昆仑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司徒明空回过头,望着日光照耀下的昆仑之巅,缓缓开口道:“无忧,我们还会回来吗?”

无忧听着司徒明空低沉而又伤感的语气,笑了笑,“师父,等昆仑的桃花盛开时,我们带着新交的朋友回来赏花吧。”

那语气里透着旁人无法辩驳的坚定。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昆仑的桃花,每隔十年便会盛开。无忧来的那年,桃花烂漫。

北原皇宫,一位身着墨色长袍,正扶额闭目的男子,心跳的不似往常,扰了他白日里的清梦,他突然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在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后收敛了表情,呢喃道:“师妹,你下山了。”

话落,他轻轻咳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与他那人高马大的外形有些不符的苍白,他正是司徒明空的大徒弟,无忧心心念念的师兄,北原摄政王赫连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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