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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石能言

  • 作者:枯木逢春
  • 发布时间:2024-09-25 11:06
  • 字数:3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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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穹苍点缀着阴瞑,落下一阵雨来,无忧觉得困倦,又回屋小憩,这一次,司佑并未跟着,而是站在屋檐下,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愁眉不展。

“师妹最近,总是容易疲惫,我担心……”司佑伸出手,掌心聚集起雨水,手掌旋转,那水却不曾落下,随后如几道粗针,飞向远处。

常百草笑了笑,打趣道:“桑枝睡前都会为小忧把脉,刚才吃饭时我也探过了她的脉,并无异常,倒是你,平日里她想做什么你就顺她的意,不是躺在木椅上就是躺在床榻上,连坐着的时间都甚少,更别提站着和练功了,这样恢复会更慢。”

司佑微微一愣,听出了话外之意,总结起来就是三个字——太懒了,脸颊顿时发烫,迎上了几人的目光,耳根也开始发烫,急忙说道:“等师妹睡醒了,我就拉她一同去习剑。”

聂无极望着远山,目光茫然,看着身旁的人打趣,自己更像是个外人,脸色不免浮现失落之色。

桑枝算不上是心思细腻之人,可此刻聂无极的神情看上去像是被人欺负了一般,她想若是无忧在就好了,两人还能肆无忌惮的笑一场,可无忧不在,她若是一个人笑出声来,倒显得有些怪怪的,她走上前,缓缓说道:“我师父的墓碑在后院的杏花林。”

“你师父是?”

桑枝眼神疑惑,看向常百草和顾冷冽,见两人十分随意,便知他们并未细说,她朗声道:“我的师父是骆伊人。”

聂无极默然半晌,从怀中掏出一只微微发黄的手帕,帕子上的花纹虽看不出是什么花,却依旧精致,“可否带我去看看。”

桑枝伸手扯了扯顾冷冽的衣角,“顾叔叔,轮椅太重了,等雨停了您推他去看看吧。”

不等顾冷冽回答,聂无极忙插嘴道:“现在就去吧,这点雨算不得什么。”

细雨潇潇,乌雀啼叫,一位身材欣长的黑衣男子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另一位黑衣男子缓缓行去。

“师祖,在封闭潮湿之地被囚了这么久,他的腿一定很疼很疼。”桑枝摇了摇头。

“唉,都是你那师父留下的债,一会儿再多熬一碗药,放些秦艽。”常百草轻叹道。

帝都天圣城,承辉殿。

清正帝刚批完今日的奏折,捧起一旁的袖炉置于推上,双目微合仰靠在座椅上。

殿外,萧启一路小跑着,宫人见到萧启,急忙行礼,萧启嘴中念道“免礼免礼”,人已一溜烟儿进了殿内。

“父皇,您在休息呢。”萧启开口道,二十几岁的人了,对着父母亲说话时的声音还带着些许孩子气。

“刚合上眼,你就进来了,还总是这么冒冒失失,哪有一点太子的样子。”清正帝温柔地训斥道。

萧启理了理衣裘,边说边坐了下来,“孩儿对这太子的虚名又不感兴趣。”

王公公差人端来新茶,近侍在耳边低语了几句,王公公脸色微微一变,垂手道:“陛下,二皇子来了。”

清正帝看着正在倒茶的,毫不在意的大儿子,淡淡说道:“让他进来吧。”

殿外进来之人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一身青袍,腰间系着白色腰带,腰带上绣着点点海棠花,星眸灿灿,墨眉如画,模样比清正帝和萧启更俊美些,他正是二皇子萧凛。

“父皇,大哥。”萧凛站姿端正,开口道。

“来的正好,坐下一起喝杯茶,用晨露和冬雪刚煮出来的,沁人心脾。”清正帝笑道。

王公公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端来椅子,随后便退到了殿外。

殿中突然安静下来,三人围坐一旁,谁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萧启将茶递给萧凛,萧凛有些惊讶,忙伸手接过茶杯,说了声“谢谢”,小抿了一口后,继续道:“父皇,云州城大雪不断,已形成雪灾,城中百姓囤的良怕是撑不过半月,儿臣想与户部尚书一同前往赈灾济粮。”

清正帝正欲开口,却被萧启抢先了一步,清了清嗓子说道:“二弟真是心系百姓,爱民如子啊。”

这话的确不假,萧启为人心善,也不喜庙堂之高,既是清正帝的长子,便应承下了太子的虚名,但他并不怎么参与朝堂之事,因此,在百官的心中,他比不上萧凛声望高,萧启也不在意,年少时他就直白坦诚地与清正帝说过,他的心不在庙堂之高,而在江湖之远,这帝位更适合交给萧凛,所以萧凛,也一直被当做皇位的继承人来培养。

“贤者有言;在其位,谋其政,治国之道,富民为始。”萧凛双眸沉静,迎上了萧启的目光。

萧启双眼含笑,又倒了一杯茶:“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打算何时启程。”清正帝问道。

“明日。”

“怎么这般仓促。”清正帝喝了一口茶,为萧凛理了理吹乱的衣领,“你母亲可知晓了?多带几身衣服,可别受了寒。”

“承辉殿近些,就先来见父皇了,等一会儿再去钟秀宫,听母亲唠叨。”萧凛嘴角带着浅笑,白皙的脸上挂起了淡淡的红晕,与清正帝又念叨了几句家常话后,便行礼离去。

“阿启,你觉得阿凛如何?”待殿门又一次关上后,清正帝问道。

最后一杯茶缓缓下肚,萧启放下茶杯,故作犹疑道:“父皇指的是哪一方。”

“别装了,你知道为父想问什么。”清正帝反手敲了萧启一脑袋。

“哦?父皇下手可真重,在许多方面,阿凛比父皇更有帝王之气。”萧启直言道。

“真是大逆不道。”清正帝假装怒道,而后又轻下声音,”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当年这皇位本就不是我的,茶也喝完了,你也下去吧,多陪陪你娘亲,我再小憩片刻。”

萧启满脸郁闷,他就这样被他爹打发走了,但他并未去凤炫宫找她母亲,毕竟他是先去的凤炫宫,再来的承辉殿,他在宫墙外等了许久,小雪飘飘,头上带着的貉帽也湿了,在他长长吸了一口气准备呼出时,萧凛终于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他的手从身后伸出搭上了萧凛的肩膀,另一只手绕过脖颈,手掌打开是一只胖乎乎的瓷白虎。

“昌江之南,有一个专门做瓷器的小镇,世人称为浮梁,往西面走时恰巧路过,我在那小住了几晚,顺手做了这只,今年的生辰你又不在宫中,越往北越冷,可千万别染上风寒,我记得你上一次得了风寒养了二十几日才好,要是这次又病了,我可没时间去接你。”

嗖嗖的风声中,只听得见一句梦呓般的低语,“好”,萧凛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他们都没有转头看一眼彼此,而是转过身相向而行,两人的府邸,在宫墙的一左一右,直到走了很远的一段路,两人都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引入眼帘的,只有洁白的雪。

翌日,萧启得了风寒,他又在府中生起了闷气。

神仙谷杏林之中,杏花已初见花骨朵。

聂无极坐在轮椅上,呆呆地望了许久,他想知道的答案不会再有,能回应他的只是眼前的这块墓碑。

“我在贺兰山见过许之珩了,很遗憾,你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顾冷冽双手环臂,瞥了一眼聂无极。

聂无极怒上眉梢,却并未表现出来,在纷纷飞飞的细雨中,留下一抹苦笑。

因着这场雨,无忧睡了好几个时辰,桑枝来唤醒她,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脑子沉沉的,被桑枝拉出了房门。有一道剑气漫天飞舞,朝她袭来,她未留神,一个踉跄向前扑去,司佑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瞬间睡意散去。

“无忧,荒废了几月,也该练练剑了,正好让几位高手指点指点。”司佑递上无忧剑。

顾冷冽坐在石椅上,轻轻摸着猎魄剑,他用指尖点着剑身,剑光在刚探出云层的微光下,散发着森森寒气,一剑挥去,只见山谷之中,有落石滑落,一片林木间,树叶满天飞舞,而后笔直地超人影处袭来。

无忧本是习着剑,被这一大片的树叶惊扰,躲闪之中,竟舞起了剑。

“我倒是第一次见到剑势如此温柔且毫无杀伤力的剑。”聂无极开口道。

“这话错了,极致的温柔才是最致命的。”话落,本还飞旋着的树叶瞬间落下,满地碎片。

“刚才那个就是无忧剑舞吗?”顾冷冽问道。

“不是,当时年幼,只记住了一点点,刚才不过是随便比划了几下,既然又要开始练剑了,不如顾叔叔和聂叔叔每人教我几招。”无忧收起了剑。

“我没有剑,我习的是掌法,怕是教不了你,但这位壮士刚才挥的那一掌,倒是不错,我可以教你。”聂无极指着司佑说道。

“那您和顾叔叔,谁更厉害。”桑枝好奇地问道。

在场的几人也投去好奇的目光。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在那个意气风发的年纪,他的确比我要强,当年的江湖杀手榜,他稳居榜首,我是排在他后面一位的榜眼。”聂无极挠了挠头,叹了口气。

空山新雨,松林幽静,不知是何处的山石上有泉水淙淙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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