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什么？”雷贤将椅子搬到顾梦还跟前，端坐在她身旁，对着小丫头饶有兴趣地追问道。

锅里肉香四溢，她笑而不语，起身捞起开水锅里煮透的肉条，将其切成一堆薄片，每一片都薄如宣纸，整整齐齐地码在粗陶盘子里。

接着，她取下蒸熟的肉干，切成滚刀肉，放在另一只粗瓷深碟里。

锅里的开水变了颜色，变成了一锅飘香的肉汤。

顾梦还将手擀面条小心地从锅沿边上滑下去，用筷子将其搅开划散。她抓起晒干的莴笋心，全部都扔了进去，搅散开来。

她不愿意接着继续解释，众人也不想逼着一个小姑娘说出自己的想法，那样太跌份儿了。

待面条和莴笋心都煮熟了，顾梦还将其捞得一干二净，装在比自己的脸还大上至少两倍的海盆里。

紧接着，她下猪油、青花椒、朝天椒和红葱头，炸至酥脆，起锅，将油泼辣子浇在装着肉片的粗陶盘子上。

“呲啦呲啦”热油滚过肉片的声音，愉悦地响起，整齐平直的粉色肉片变得微微发焦，两端不同程度的翘了起来，与之伴随而来的是喷香又呛鼻的麻辣味儿。

“咕噜……”雷贤不可控制地咽下自己的涎水，这种鲜香麻辣的滋味，对他来说太刺激了，不禁拔高声调道：“这种做面条的方法，简直闻所未闻！”

顾梦还拿起一只细瓷碗，放入大半碗面条，添上与面条顶端持平的汤水，撒上葱花和芫荽碎末，夹了几块滚刀肉，又取了好几片沾着油泼辣子的薄肉，递给对方道：“这不过是你少见多怪罢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多去世间走一走，莫要做那井底之蛙。”

雷贤接过这碗特殊的油泼辣子腌干肉莴笋心汤面，只见洁白如玉的面条上，点缀着若鸽血红宝石一般的朝天椒，碧绿莹润若翡翠的莴笋心点缀期间，深红色的肉块和薄如蝉翼的焦黄肉片静卧在汤面之上，仿佛静静地等待他来品尝。

她又如法炮制了另外四碗，分别递给列缺、清风和游龙，最后才给自己留了一碗分量不足的汤面。

“面条柔韧劲道，应当是你自己擀制的吧。”列缺嗦了一口浸了红油的面条，夸赞道。

点了点头，顾梦还咬了一口肉块，不算软嫩，颇有些嚼劲。但胜在肉块比较多汁，味道咸香可口。硬是要她形容的话，就是咬上两三口，里面好像要爆浆了一样。

浸满了香辛料的肉块，似乎已经融化在口腔里了，她的味蕾还来不及细细品味，香气又冲进鼻腔，整个人沉浸在温热又美味的肉汁中。

“嘶嘶……”雷贤的味觉，感受到麻辣鲜香的冲击，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大舌头地说道：“好次、好次，但素太辣太麻了。奇怪，明明辛辣刺激得受不了，可就素停不下来、肿么回事？”

“薄肉片味道辛香，口感软嫩，入口即化。配上鲜辣椒麻的油泼辣子，确实一绝，实在是美味，再来一碗！”清风将自己的瓷碗递给顾梦还，示意对方再给自己盛一碗。

放在以前，她肯定不会接过来，义正言辞地拒绝，并让对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然而，这次她因不谨慎犯错在先，实在不敢造次，只得乖乖地将双手奉上盛满了面条肉汤的瓷碗。顾梦还之前不敢多吃，就是特意为这位爷留了一大碗的分量。

“顾姑娘，此刻温饱已解决，可否继续之前未尽之言？”列缺的声音，大到足以在厨房里产生回音的程度。

顾梦还见雷贤已经将剩下的食物扫荡完毕，而清风和游龙已经开始着手打扫厨房的清洁卫生了，她这才又坐下，抬头仰望对方回答道：“真的还需要我浪费口舌解释吗？或者说，你将此作为一项考验，试探我是否值得与你们合作呢？”

她不等列缺回答，像是放连珠炮一样，自顾自地解释起来：“虽然我不知道北疆最初是谁在管辖，但至少近几年来，应该是在同一个势力的管理之下吧。”

“那么，有治理权限的官吏，他们属下的衙门杂役自然也都是平日用惯了的。这些小的势力，会形成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网，用起他们来，往往更加得心应手。若是情非得已，他们这些小人物是不会轻易被撤换掉的。除非以往的政权不复存在了……”顾梦还停下来，观察列缺和雷贤的反应。

列缺不愧是副当家的，多年来行走江湖，早就练就了喜怒不言于色的本事。

而雷贤还是过于年轻了，此时就差把“你怎么知道”这几个字，写在自己的脸上了。

她侧过头，专门冲着雷贤微微一笑道：“至于现在北疆是由谁的势力掌权，你们怕是早已心知肚明。”

“八九不离十，应当是谢贵妃一派。”雷贤先是看了看四周，而后小声地回答道。

谢贵妃？顾梦还蹙眉，这名字有点儿耳熟啊。

清风看了一眼她，心有灵犀地接口道：“当初想要杖毙你的红袍太监，便是谢贵妃最宠幸的太监。”

“原来如此。”她垂下头，若有所思，片刻后，她摇了摇头，淡然说道：“我不认为最终的幕后黑手是谢贵妃。”

雷贤听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声音拔高道：“为何不是那祸国殃民的妖妃所为？”

“那她的权势又从何而来呢？”顾梦还一张嘴，对方马上偃旗息鼓。

“唉，顾姑娘看待这种问题，竟然比国子监的老祭酒还要透彻啊。可不像是厨师咧……”列缺长叹一声，随后不禁感慨道，“诚然，如你所言。幕后之人，不可言说。”

“啊哈哈，那些庸俗之辈，怎么能和我比？要知道，比我聪明的人，厨艺没我好；比我厨艺好的人，又没我聪明。所以啊，你们是再也找不到我这样完美的合作对象了。”就算此时此刻时机不太对，但她也还是不忘自吹自擂地说道。

清风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对她嘲讽道：“简直就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禀告副当家，外围有一群带着各种武器、行踪诡异的青壮年，还望您前去一观，今早下定夺。”一名精壮的汉子没有敲门便闯了进来，他头上裹着深色的布巾，姿态恭敬地垂首作揖道。

列缺微微颔首，起身示意壮汉带路，这时候雷贤也跟在他们身后走出去了。

顾梦还看了看四周，这间石头厨房，备有许多物资，大部分都是十分耐存储的食物。比如肉干、面粉、晒干的苞谷和红薯干……

再联想到外围比城墙还要宽阔结实的一圈石墙，她猜想这地方怕是雷霆镖行拿来做核心据点的石堡要塞。

“走啊，愣着干嘛？”清风捅了捅略显呆滞的顾梦还，催促对方道：“还不赶紧跟上？”

她身体比大脑先动，直到走到了石墙之下，她才缓过神来，转头问清风道：“为什么我们也要跟过来？在里面避风头不好吗？我还没吃饱呢，本来还想磨玉米面，或者蒸个红薯干尝尝看的。”

“少吃一顿也饿不死你。好好睁大眼睛瞧一瞧，毕竟我们也需要得知来的这伙人，到底是什么道上的。”清风咬了咬牙后槽，颇为恨铁不成钢地低声吼道。

“你们赶紧过来啊，这里有个小洞眼儿，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游龙指了指面前的圆形小孔，轻声地对他们说出自己的猜测，“外面那群人，据我的经验来看，似乎是一群刚从关外赶来的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