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红衣的璇玑，见顾梦还蹙眉望向列缺和雷贤，莞尔一笑，风情万种地说道：“看什么呢，傻徒弟。是我请他们两人过来一叙的。”

“师父来得好快呀！”顾梦还没有继续纠结为何会多出这两人，转而隐晦地奉承起璇玑来。

阁主的行动未免太过迅捷，哪怕对方武功盖世，也会让她有一种错觉，难不成璇玑一直潜伏在她身后，就是在等机会现身？

“那是自然。我一得到刘府传来的消息，就片刻不停地催动轻功赶过来，顺路碰到了他们。当时想着既然大家都是邻居，有必要相互守望，我便自作主张也将二人拉了进来。”璇玑掩嘴娇笑道，小丫头的直觉有时候出奇地准确，不好糊弄啊。

突然，阁主的神色变幻，冷着脸对顾梦还说道：“你最好真的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否则……”

顾梦还听了这句要挟的话，她的面色也变了，语气不耐烦地插嘴打断师父道：“懂懂懂，无非就是吃不完兜着走嘛。唉，要不是我遇到这种天塌下来、而我顶不住的大事，您以为我会斗胆自作主张让人主动找您，劳您大架特地赶来解围吗？”

哼，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特地去请妖孽师父来给自己精神攻击！

“算你识相。说吧，什么事。”璇玑挑眉问道，徒弟傻归傻，做事一直挺有分寸的。

顾梦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一眼雷贤和列缺，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阁主，你确定要她当着两个外人的面前说出来？

雷贤敏锐地观察到了对方的举动和含义，面色发白，似乎被她的眼神伤到了。列缺眯着独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但说无妨。”璇玑很快会过意来，忍不住笑了笑，小丫头有点儿意思呢，竟敢当着面嫌人家碍事儿，也不怕得罪这两尊大佛。

阁主收敛了笑意，郑重地对徒弟开口说明道：“至少如今，他们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一条船上的？顾梦还不由得又多看了几眼雷贤，师父的意思是说，雷霆镖行的在江湖上的地位，已经能与吉祥阁相提并论了吗？

否则的话，虽然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可是一轻一重的话，那就太容易翻船了吧？

记得话本里有一句非常前卫的话：若是不能势均力敌，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等我实际操作给你们看了之后，再作解释会方便许多的。”她收起审视的目光，如今既然又增加了两名没见识过黑火药如何炼成的人，那么她更有义务演示一遍给大家观摩了。

璇玑闻言，撅起丰润的红唇，对傻徒弟嗤笑道：“惯会故弄玄乎的笨丫头，赶紧的，别卖关子了。”

这套把戏，阁主已经看不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早就腻味了。

顾梦还懒得与阁主打嘴仗，干脆地直接上手操作起来，准备用事实震撼对方。

她先将混合型草木灰倒入空地上早就支起来的空锅里，清风立马从旁边的水井打上来一桶水，雷贤十分识相地主动往锅底下添柴生火。

“诶，你干嘛呢？算了，你这火升得早了。”顾梦还眼见雷贤好心帮了倒忙，也不好苛责对方。

毕竟，这是一位极有可能成长为金大腿的少爷，现下有心相助与她，还是不要因此给人家脸色比较妥当。

雷贤意识到自己坏了事儿，赶紧讪讪地抽回手，乖乖地退回到列缺身边，不敢再动。

列缺见了自家少主在顾家小丫头那儿吃瘪，不但不敢发作而委屈地躲了回来，他并不觉得丢脸，反而暗自在心里偷偷笑了好一会儿。

少主也有今天啊，真是活该。他恨不得仰天长啸，这些年他给少主当保姆实在是太憋屈了。

清风不需要顾梦还具体吩咐，就能主动地帮她将草木灰水里的渣滓去掉，保留草木灰比较清澈的水溶液。

接着，他将重量大约是草木灰七倍的土硝，沿着锅的内壁，不紧不慢地将其倒入开始升温的草木灰水里。

慢慢地，锅里开始出现浑浊的沉淀物，清风再次将锅内的水溶液仔细地过滤一遍。

他对这套流程之所以熟练，还多亏了小丫头当初的教导。

“好了，贤哥，这下你可以继续添柴了。”顾梦还冲着不远处的雷贤吩咐道，后者听了之后，马上屁颠颠地跑来任对方差遣。

列缺摇了摇头，只能在内心里感慨，一物降一物啊。

大锅里开始煎熬土硝草木灰混合溶液，锅内的液体还没有开始沸腾，锅里的水面就开始浮出一层白霜。

“第一层白霜先过滤掉，之后的白色结晶才是火硝石。”她强调道，这一点十分关键，必须说出来。

清风照做之后，将硝石结晶小心地取出来，放在另外准备好的干燥洁净的木箱里。

“火折子借我一用。”顾梦还找清风要来火折子，点燃了优质的多孔木炭，抓了一小撮白净的火硝，撒在上面。

“刺啦”一声，淡紫色的火焰一晃而过。

她面露不豫之色，气鼓鼓地对众人说道：“果然用这里红砖上的土硝，制作出来火硝，成色也比我们那时候做得好。”

“火硝与土硝有何区别？”雷贤好奇地问道，他完全没看出来刚才的火硝有什么特异之处。

顾梦还头也不抬，随口回答对方道：“土硝就是没有提纯的火硝，而火硝就是制作黑火药三大原料之一。”

“那其它两样原料，又是何物？”列缺也出声询问道，他是真的有些好奇，毕竟这可是工部和兵部侍郎以上的高官，才能得知的机密。

“其一是木炭，最好是这种质地松软一点就着的品种；剩下的嘛，便是硫磺，以这种高纯度的硫磺矿为佳。”她指着地上其它的两大箱子物品，一一介绍道。

顾梦还见璇玑还是一副无所顾忌的样子，便大胆地直接公布了黑火药的最优配比：“取十钱硫磺粉末、十五钱木炭粉末和七十五钱火硝粉末，将其全部混合均匀后，填入空心竹子内，插上引线后点燃。等你们睁大眼睛见识之后，便能明白我为何心惊胆战，非要阁主亲自在场为我压压惊了。”

就在她说这些话的同时，清风与雷贤，在阁主的授意下，便开始和黄鹂一起称重配比了。

不多时，众人按照顾梦还之前说的话，他们原封原样地制作出来一只装着黑火药的竹筒。

“请诸位马上退到院子外面，清风负责点火。”顾梦还一边回头大喊，一边第一个往门外跑去。

在场的众人，除了列缺没有把她的喊叫当一回事，其余人哪怕是将信将疑，也统统地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

清风也不管列缺，一来不敢在点火时分心；二来嘛，有些人不长长教训，就学不会乖乖地听人说话。

点燃引线的瞬间，清风催动内力极速远离。

“砰砰砰”巨响，列缺的反应慢了半拍，撤离的速度还是不够迅捷，结果只有他被爆炸的余波震荡，耳朵里一直嗡嗡作响。

“这威力可比朝廷的霹雳弹大多了！”雷贤面露惊骇之色，显然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力实在是不小。

璇玑此刻面沉如水，再也不复之前的顽笑之色。

阁主用冰寒刺骨的声音，冷酷地说道：“其爆炸力也比吉祥阁的惊天雷，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要我们能找到如此高质量的硫磺矿，要超越敌人的黑火药，也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顾梦还的右手握着一枚鸡蛋大小、橙黄色的高净度硫磺矿石，自信地轻声说道。

“何出此言？”列缺的听力很快恢复了，脱口问道。

若真如小丫头所言，那么他就能组织一批火器防身了。

顾梦还瞥了对方一眼，耐着性子解释道：“木炭与火硝的烧制工艺，改良起来并不麻烦，我甚至可以做到比对方的火器更甚一筹的地步。但是，我目前找不到任何可以代替高纯度硫磺矿的硫磺成品。任何硫磺提纯工艺制作出来的硫磺品质，与之相比，都差强人意。”

“顾小姐之前提到过，说是放木炭的小厮死于县衙，便大事不妙了，请问作何解释？”一直沉默不语的刘总管，突然朝着顾梦还发问道。

“十分简单的道理。”她扫了一眼对方，正色说明道：“若是小厮都死了，无论是自杀还是被灭口的，说明他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换句话说，敌人不需要他们之后提供更多的消息了。”

刘总管马上想通了关键，面露欣慰地叹道：“也就是说，敌方觉得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信息，可以对付我们了，才会选择杀人灭口。而要是他们都还活着，说明敌人最需要的消息还没有打探到。证明我们还没有泄露致命的信息……”

“只是，我还不明白，为何他们要将黑火药的三大原料隐藏在县衙后院呢？”顾梦还蹙眉，哪怕事到如今，她也还是想不通这一点。

“约莫是为了栽赃吧。”刘夫人幽幽地回了这么一句，神色惆怅。

顾梦还与清风面面相觑，她还真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